金色陽光自窗外灑進廚房流理台，有幾個小黑點緩緩地移動。奇怪，明明擦得很乾淨，怎麼這麼快又爬上來？
兒時家裡沒有冰箱，大人都會用一盆水把剩菜放在中間，形成一道「護城河」，防堵螞蟻過來。記得大姐訂婚的喜餅隔天再吃時，哇，黑漆漆一團螞蟻正忙著搬運呢！媽媽趕緊將喜餅拿到太陽底下曝晒，一會兒等螞蟻跑光了，再切給家人吃。在那物質貧乏的年代，我們吃得津津有味，並不覺得不衛生。
家裡沒有零嘴，我偷吃廚櫃裡的砂糖被媽媽發現，她總會警告我：「小孩子糖吃多了，睡覺時，螞蟻會爬入妳的耳朵再鑽進腦部喔！」稍長之後，雖然知道這是大人嚇小孩的招術，但我對螞蟻這小不點，早已沒有好感了。每次看到牆角或門窗有一串螞蟻行走，便會拿殺蟲劑毫不留情地噴灑；若在廚房或飯桌上看到一、兩隻迷路的螞蟻，處置的方法更是簡單，食指伸出一揉，螞蟻就黏在指頭上了。
婚後，我的惡習未改。有一次聽鄰居說，現在有一種最新的滅蟻藥，可以利用工蟻外出搬運食物時，將藥餌帶進巢穴分食，有效消滅蟻后和蟻穴；她還提醒我，擺好後就不要再去碰它，以免妨礙了螞蟻的行走路線，這樣才能達到連鎖滅蟻的效果。然而就在此時，我突然一陣心悸，天啊！眾生萬物皆有情，這不但是殺戮，而且是「滅族」耶！我怎麼可以這樣？就從那一刻起，我痛改前非。
記得小學自然課本有教過，螞蟻是一種很勤勞的昆蟲，牠們總是不知疲倦地工作，整日往返穿梭四處覓食，把食物搬回巢裡，分享給全巢的螞蟻食用；秋天時更是努力收集食物，搬回窩中儲存，為冬天食物不足作準備；冬天到了，就躲在洞裡，靜靜等待溫暖的春天來臨。
日前我到公園運動，看到樹幹上有一個小洞，一隻一隻的螞蟻互相交頭接耳，沒多久就引來了一群同伴，推移一隻體積比牠們大上好幾倍的死蟑螂，很努力地搬回洞穴。螞蟻勤勞、友愛、合作的精神，當下讓我感觸良多，更覺得慚愧萬分，以前的我，實在太無知、太殘忍了。
昨天，我在社區庭院散步，花圃內有一窩螞蟻正忙進忙出地搬運食物，幾個調皮的小孩拿樹枝去撥弄牠們，惹得螞蟻驚慌亂竄，小朋友全都哈哈大笑起來。我認為機會教育不可錯失，便問他們：「假使有人也拿一根棍子朝著你們揮打，你們會有什麼感覺？螞蟻再小，牠跟人、大象、獅子、老虎一樣，都是一條生命，都值得尊重和愛惜喔！」小朋友果然都很純真善良，聽了我的話，馬上就把樹枝丟掉了。
螞蟻嗅覺靈敏，被形容是「好鼻獅」。我剛剛才清洗過流理台，還是有幾隻小傢伙來回搜尋食物，於是我又倒了一點清潔劑重新擦拭抬面，讓牠們自行離去，也提醒自己吃完東西要馬上處理乾淨，食物盡量不落地。若已如此小心翼翼，還是有少數幾隻螞蟻來「作客」，那就與牠們和平共處吧！

（本文刊於2019/12/20人間福報家庭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