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點滴】不能說的秘密

圖／Dofa

「我呷到八十幾歲，才中一張兩百元的統一發票，真正有夠歡喜啦！」母親難掩興奮之情，我抿嘴而笑，心中滿是欣慰。

那是藏在我們五姊妹心中的秘密。守舊的母親鮮少外出購物，多年前，三妹連哄帶騙牽著她去逛超市，拎了一袋衛生紙，拿到生平第一張發票，喜孜孜地帶回家。

由於母親心思單純，我們說的話她總信以為真，那年的開獎日，三妹請母親取來發票兌獎。「哇，媽妳中獎了！恭喜欸！」三妹轉頭對我們擠眉弄眼，拉開嗓門嚷道。殊不知這個獎是三妹為搏取老媽歡心所編織的。

因父親英年早逝，又家無恆產，母親年輕守寡，除了得獨自一人扛起撫育五個幼雛的重擔外，還要照顧年邁中風、臥病在床的婆婆。同住在公家宿舍的鄰居不忍她面臨的困境，曾勸溫婉貌美的母親改嫁，但母親婉拒其好意，一手拉拔我們長大成人，箇中辛苦可想而知。

自我創業之始，受日式教育的母親每天跟著我準時上下班，幫忙接聽事務所電話。空閒時，她會看報紙認國字。她常自嘲：「我呀，是有邊讀邊，無邊讀中間。」日積月累的成果令人咋舌。前些日子，母親心血來潮，逐字逐句讀著報紙上的文章，覺得不少故事與她的經驗雷同，最後發現作者竟是自家女兒，臉上立刻泛起微笑。

她近年也學會操作電腦，與遠在異國的小妹和外孫女視訊。周末無師自通在家中頂樓彈琴自娛，更以日語拼音在短時間內學會二十六個英文字母；母親好學不倦的精神，歷經四十年而不輟，直到現在，每周二下午還由三妹陪同上繪畫課，共享「同窗之樂」。

母親的一言一行，都是我們姊妹的典範。我想，在物質不虞匱乏的現在，唯有帶給母親更多歡愉，才是最刻不容緩的。這也是三妹當年善意編織母親中統一發票的原因。

多年來，每當統一發票的兌獎時刻到來，老媽見我們因為摃龜而失望，總會一面安慰我們，一面憶起當年她中獎的小確幸。母親臉上漾著孩童般稚氣的笑容，是我們最樂見的。而這個不能說的秘密，我們五姊妹也會牢牢守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