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那盤大蝦鮮美肥腴，通身透著粉橘，公公夾起一隻，熟練地剝去蝦殼，再抽去蝦背上的沙筋，沾了芥末醬油，放進婆婆的飯碗裡。

除了幫婆婆剝蝦殼，公公向來習慣為她開車門、拉椅子和夾菜；可惜，這般「紳士好男人」的基因，完全沒有遺傳到他的兒子、我的先生身上。

結婚三十年，我不曾有過婆婆擁有的待遇。我只能自我安慰：沒人服務，比較自由啦；自己開車門，既省時間也不浪費人力；自己拉開餐椅，高興坐哪裡都可以；自己夾菜，愛吃什麼就吃什麼。可是，唯獨剝蝦殼這件事，我一直耿耿於懷。

我們和小姑夫妻同時回公婆家吃飯時，公公會特地上市場買大家都愛吃的鮮蝦加菜。婆婆自是不必開口便有剝了殼的蝦躺在碗裡，而小姑只要往身旁瞄上一眼，她那體貼周到的先生雖然嘴裡會嘀咕「都不自己剝」，還是快手快腳地為她剝了蝦殼。

這天，婆婆和小姑一如往昔，幸福地吃著她們已經剝了殼的愛心蝦子，我轉頭卻見先生正將剝好的蝦一口塞進嘴裡。再也按捺不住滿腔的哀怨，手肘撞了他一下，盯著他說：「我的蝦呢？」

終於，我盼來了第一隻不必自己剝殼的蝦，味道果然鮮甜無比。不禁暗忖，或許早該讓先生知道我所希望的，也就不必哀怨這麼多年了。

（本文刊於2018/01/29聯合報家副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