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她下決心要留長髮後，就利用每天往返養護中心探望先生的捷運上，開始注意長髮要怎麼梳理才好看。

觀察了一段時間，她發現年輕女性留長髮的比短髮多，大部分直髮垂肩，瀏海齊眉，或用漂亮髮夾整齊夾到一側；綁馬尾的是繫著圈圈髮巾，或用髮箍由前面往後梳。像她這樣上了年紀的很少留長髮，若要留，多半是挽起在後腦勺梳個髮髻。

年輕時，她曾嚮往有長髮可以撥弄的嫵媚模樣，也欣賞女孩子綁一束捲曲的馬尾顧盼之間甩甩頭，俏皮又自信。她好羨慕一位要好的朋友頭髮長至腰間，兩人一起逛街時，常有男生在背後吹口哨，叫著：「長頭髮小姐，跟妳做個朋友好不好？」雖然總讓她們很緊張的腳步加快、不敢回頭，但朋友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久久不退。

一直沒留長髮可能跟習慣有關，她平時喜歡爬山、健走，全身汗水淋漓，沖起澡，短髮方便許多。幾次下定決心想，這次頭髮不要剪短，但到美容院馬上改變主意，跟美髮師說燙短的，涼爽就好。

記得剛結婚那幾年，丈夫很希望她留長髮，每次她剪好一頭俏麗短髮回來，他看到的第一句話便說：「怎麼不乾脆理個光頭？」還說，「長髮溫柔浪漫有女人味」。她反駁，長髮不好整理，背孩子，會碰到孩子的臉不舒服，後來就不了了之。

一輩子沒留過長髮的人，現在開始不再上美容院剪髮了，認識她的人看到都說：「妳髮型變了喔。」她沒多做解釋，只簡單回答：「要照顧老公，沒時間去燙髮啦！」

現在丈夫中風臥床，除了醫療、灌食、清潔按摩外，她很想還能再為他做些什麼？最近她翻了一堆舊照片，發現從年輕到白頭，竟然沒有一張是他曾經很希望的長髮。

她俯身靠近丈夫耳邊，告訴他：「再過一陣子，等頭髮再長些，就去照張美美的相片，貼在你床邊好嗎？」

（本文刊於2017/10/19人間福報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