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一盤鑲愛豆腐 ◎朱玲
「買回來的蝦仁要先挑沙剁碎,和豬絞肉拌在一起,加點蒜末、鹽、醬油和麻油,攪勻以後,再塞到切成小塊的豆腐裡。」父親邊為我仔細講解,邊逐步示範,最後再將鑲好的豆腐交給母親。
母親熟練地將豆腐一個個放入鍋中:「煎的火候非常重要,不能太大火,以免焦了苦了,但也不能太小火,否則豆腐熟了肉還沒熟。煎的過程不能翻它,如果翻爛了也算失敗,等煎成金黃色再勾芡、灑上蔥花就可以起鍋了。」
這是我百吃不膩的一道客家名菜,也是每次回娘家,爸媽總要親自下廚為我做的一道拿手菜──鑲豆腐。小時候,爸媽做的鑲豆腐是逢年過節或家中宴客時才有的大菜,道地程度,直可用「別無分號」來形容,也因此讓父母親在同鄉間贏得好廚藝的美名。
每次宴客當天,母親一大早就上市場採買最新鮮的板豆腐、蝦子與豬肉,回家後即與父親分工剁肉、拌料、鑲嵌。當一個個飽滿的豆腐在滋滋作響的油鍋裡逐漸由白變成金黃時,四溢的香氣即不請自來地竄進鼻腔,並立刻搔撓嗅覺細胞,啟動流口水機制。但父母親總私下交代我們,菜餚上桌時,必須表現出教養,不能爭先搶食。因此每每看著客人來回下箸,我們三個小蘿蔔頭只能默默祈禱大人們不要吃太快太多,更不希望聽到父母客套地說:「沒什麼菜,別客氣!盡量吃。」
如今,過去常到家中做客的父親同鄉們,已先後在人生舞台上謝幕,父親與母親囿於體力,也已鮮少做精緻菜餚。但早在異鄉落地生根的我每次回娘家,爸媽仍要各司其職地為我做這道費時費工的客家菜,即使料理速度不再俐落。我總相信,這樣一道令人垂涎的美味佳餚,除了是父親和母親精湛廚藝的完美結合,其中更鑲進了一份對女兒的愛。
每次爸媽為我做鑲豆腐時,我總興致勃勃地說要傳承他們的手藝,讓這道菜成為我們的家傳私房菜。而年過半百的我也確實能在他們的指導下,陪著鑲幾塊彷彿肚破腸流的豆腐,但回到自家後,卻始終不曾真正嘗試認真做。我想,疏懶固然是主因,但眷戀如小女兒般陪在父母身旁,看他們專注細膩的烹調動作,重複一遍又一遍地為我講解箇中技巧,或許是我潛意識不想學會的原因吧!
(本文刊於2017/08/05自由時報花編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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