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5-31 21:31:57閱寫協會

那株白山茶 ◎知禮

                                               圖/祥憲

高中時,住家的日式宿舍有個小院子,院落中間有株山茶樹,進出家門都會經過這樹,母親對它特別照顧,定時澆水、施肥和修剪,春來開滿一樹白山茶。白日裡小紅門經常敞開著,行人路過看見盛放的白茶花,每每佇足欣賞讚嘆,或與母親攀談幾句,我也覺得沾光不少。

院內其它植物都是自由生長,姿態當然不如山茶佳美。別種花樹像似不修邊幅的小村姑,備受母親偏愛的山茶則有如裝扮得體的大家閨秀。十六歲的少女,滿懷著對愛與美的憧憬,我希望自己能像這株白山茶,出落得清麗不俗,引人注目。

茶花凋謝時不是片片飄落,而是決絕地整朵墜地,花樣年華的我,為她在枝頭的芳華驚豔,更為她枯萎的容顏驚心。母親總將落花埋入土中當做花肥,她說這樣明春花朵才會開得更繁美。我陪著母親一起掘土,彷彿了解了黛玉葬花的心情;原本只知花開花謝是自然,漸漸也懂得什麼是「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

暑假時,父親買了大仲馬的《基督山恩仇記》和小仲馬的《茶花女》給我,兩本書都讀不釋手。茶花女瑪格麗特的淒美愛情尤其讓我感傷,幻想自己是美麗女主角,期盼遇著真心相待的白馬王子,但自己把結局修改成大團圓喜劇,給茶花女一個美好歸宿。

如今年事已長,既沒有過接受眾人仰慕欽羨的目光,也沒有過纏綿刻骨的愛情故事,一個平凡的退休主婦,過著尋常無奇的小日子,倒也覺得幸福。

春遊陽明山,看到久違的白山茶,想起那株小院中獨立的山茶樹,想起傷心的瑪格麗特,往昔的青春夢想和浪漫的詩心不禁油然生起。我仍然為茶花女惋惜,但已不再為她改寫故事,就讓一切遺憾隨落英埋入土壤,化為春泥,滋養來年一樹的繽紛吧。

             (本文刊於2017/05/31人間福報副刊「愛閱人間」專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