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宜蘭蘇澳港邊一家餐廳，嘗到老闆送的一盤醃製飛魚卵。晶瑩剔透金黃圓潤的小魚卵，配著切成細絲的小黃瓜，好似黃色精靈在綠色森林裡跳躍，入口清爽，尤其那粒粒透亮的小魚卵在齒牙之間蹦開咯咯作響，瞬間溢滿大海的味道。

　飛魚是蘭嶼名產，當地達悟族的傳統飛魚祭在每年二月下旬陸續展開，飛魚有特別長的胸鰭，可以飛躍於海面上，像鳥群一樣異常壯觀。端午節前後飛魚會隨著黑潮北上，到台灣的北海岸外海產卵，牠們習慣在海面的漂浮物上產卵，因此在北海岸的海面上，漁民會特別製作許多草蓆漂浮著，用來收集飛魚卵。

　飛魚是很普通的魚，擠不上高檔魚的行列，在高雄岡山長大的我，小時候家境困苦，飛魚是少數吃得起的魚種。它肉質較硬而多刺，媽媽跟鄰居學得特殊烹調方式，在土芒果產季時，將半生芒果與飛魚同煮，鹹酸的味道獨樹一格，那時在南部倒沒看過飛魚卵。

　舉家北上後，有次開車至北海旅遊，在富基漁港第一次看見飛魚卵，一筐筐黃色纏成一片像布匹似的魚卵，我們好奇點了一道炒飛魚卵。魚卵由細筋相連，廚師將它們切成一塊一塊可入口的大小，咀之不爛，嚼之不斷，像橡皮筋，驚奇之處在入口後的「劈劈啪啪」，就如新嫁娘一路迎接鞭炮的時候，聲聲充滿幸福的期待。

　飛魚卵與其他魚種的卵，口感完全不同；有一款口香糖吃在嘴裡會在口中炸開，很得小孩子歡心，飛魚卵也有類似效果。有時飯後細小的魚卵藏身牙縫，一不小心彷彿精靈般的探頭觀望，舌齒捕捉到蹤跡「劈啪」一聲，充滿驚喜。

　包裝常用的泡棉，由一顆顆小泡泡組成，用手一擠就會發出「劈波」聲，我甚喜愛這無聊之舉，常在拆開包裝之後，拿著它玩半天，一排一排的擠，聽著「劈波」就高興，原來飛魚卵在口中的爆炸聲，與這泡棉極其相似，怪不得我樂此不疲。

　買回一罐醃漬好的飛魚卵，已被處理過，沒有細筋，而是一顆一顆透亮潔淨的。我將小黃瓜改切片，將卵置於其上，一口咬下，小黃瓜的清爽配上魚卵獨特的彈脆，有層次的在嘴裡翻攪，再酌飲一杯淡淡日本「長兵衛」清酒，像似踽踽於清靜的幽巷內感受過年時的熱鬧，人間美事呀！

                          （本文刊於2017/03/23中華日報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