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藏寶圖/那年,我打的工 ◎ 淑華Liao
( 圖/江長芳 )
母親說把餅乾弄破了要扣錢,但見小弟一邊幫忙包裝,一邊把破掉的餅乾往嘴裡塞,意圖毀屍滅跡……
在我還有寒暑假的年歲,尚無「打工」一詞,但家中經營餅鋪,假日我們加減得充當小幫手,算是「無料童工」吧。每當說起這些兒時往事,父親總不服氣,他說供應七個小孩生活所需,加上教育費用,那是多龐大的負擔,我們幫忙做點事還要計較有沒有工資。
●小毛頭想賺零用錢
「來來來,來算算到底誰該給誰!」父親玩笑地找出丟棄在牆角雜物堆的算盤,抖落灰塵,作勢撥弄算珠,一旁的孫輩連忙掏出計算機賣乖:「阿公,我幫您算。」一時間三代人半真半假斤斤計較起來。
夏天餅鋪生意清淡,我們長長的暑假反倒清閒,而寒假因為春節,得幫忙包裝餅乾。四、五年級生大都經歷過物資匱乏的年代,那時的餅乾多半是散裝,好不容易有兩毛、五角的零用錢,總要磨菇半天才捨得買幾片,而且還要含在口中直到餅乾化了才甘心嚥下。
過年前,母親要我們幫忙把一片片圓形或方形餅乾排列整齊,裝入印有店鋪名字和簡單花邊的透明塑膠袋,大約四、五列一袋,袋口抓束套過塑膠環後反折,再用橡皮筋綁牢。
有一年,或許是景氣好,母親心情不錯,讀國二的姊姊乘機帶頭爭取權益,母親算盤一撥,開出條件:裝一大袋五角、小袋三毛,不過,若把餅乾弄破了要扣錢。哇!有零用錢可賺,我們幾個小鬼頭眼睛都亮了起來。
把餅乾從大桶子裡倒出成堆,大夥向錢看齊,認真裝袋。這種只用麵粉簡單發酵烤製的餅乾,我們叫它「瑪莉」,為何如此命名,母親也說不清楚,猜想可能餅乾是洋玩意,所以就叫它瑪莉吧。瑪莉鬆脆易斷且因手工之故有厚薄差異,在包裝時得挑選大小剛好的一組,才能把餅乾排列得整齊好看。我們急著比快,可以多攢一點零用錢,硬塞硬擠之下餅乾很容易就應聲折斷。
怎麼辦?那可是要扣工錢的呀。但見小弟一邊包裝,一邊把破掉的餅乾往嘴裡塞,意圖毀屍滅跡;妹妹有樣學樣也吃將起來,然而母親豈會不知我們的小心機。一大桶餅乾有多重,大約可裝成幾袋,母親可不是省油的燈啊!最後,我們的工資扣除滿肚子餅乾的價值後,已經所剩無幾。
●年紀太小慘遭退貨
而我第一次出征的打工經驗,可說是出師未捷……話說等著升國中的那年暑假,我突發奇想,央求鄰居姊姊帶我去她上班的蘆筍加工廠短期工讀。她在同街一掛小鬼面前號稱大姊頭,嘴上雖說我年紀太小可能不符工廠規定,但還是豪邁地拍胸脯說「沒問題」!
大清早,我和她登上工廠的交通車——鄉人稱「豬仔車」,上頭覆蓋帆布,沒有座位,從各個莊頭收載女工,我們小鎮是最後一站。車斗站滿年輕女孩,一路搖擺晃盪駛往位於鄰鎮的蘆筍加工廠。
我不僅不符雇用年齡,個兒也太小,領班從櫃台後面站起來才看得到我!鄰居姊姊被領班臭罵一頓,還不准她先帶我回家再來上班;我很義氣地要她放心,我知道怎麼回家。那個時段沒有工廠的交通車可搭,我只好在大太陽下等公車,不見車來,我自作聰明想邊走邊等,盤算著可以省幾站車錢。走著等著,竟走回鎮上。正好中午十二點。
阿嬤接過早上她為我準備的便當,不捨我熱得滿臉通紅、一身汗走那麼遠的路,忍不住埋怨鄰居姊姊怎放心讓我自己回家。我吃著原本應該在工廠享用的午餐,一邊從背包拿出來兩個鐵罐。
「嘿是啥?」阿嬤問。我猛吸一口平日並不愛喝的蘆筍汁,「領班說是給我的工錢!」慷慨地把我的一半「工錢」——蘆筍汁,送給阿嬤。
【2014/07/11 聯合報 繽紛版】
親愛的:我當年偷跑去包{將軍牌泡泡糖],才半個月就得去看牙醫生,事跡敗露後只好乖乖陪媽媽一齊縫製芭比娃娃的禮服,渡過小學的寒暑假,當然是無給薪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