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家是三代同堂，媽媽負責操持所有家務，她還兼差以精湛的手藝替人縫製衣服，忙得不可開交；因此，鬼靈精又愛管閒事的我就成為她最得力的小助手。

  四歲多時，我就會將爸爸換下的白襯衫和長褲口袋掏空，再送往附近的乾洗店，過幾天再去取回已經洗燙好的衣物，從來不需大人提醒。不過，心血來潮時喜歡幫家人擦皮鞋，卻常常弄得鞋子、地板、我的小手和臉頰全都「汙黑發亮」，真是名副其實的「幫倒忙」，雖然屢屢被婉拒，我仍樂此不疲。

  最愛跟班去買菜，媽媽總不忘隨時教導我怎樣辨識物品好壞；經過悉心調教後，剛滿五歲的我，正式擔任家中的採購員。

  新官上任那天，我拎著菜籃，信心十足地朝著一百多公尺外的市場出發。到了蔬菜攤，有糢有樣地抓起一把鮮嫩的小白菜，正想交給菜販，忽然發現菜梗上爬著一條肥大的菜蟲，嚇得我慘叫一聲，把菜灑了一地，弄得那個菜販啼笑皆非；從此，我買菜都是「君子動口不動手」。

  媽媽交代買魚要注意「鱗片發亮、眼睛透明」，可是，那麼多魚，讓我看得眼花撩亂，如何挑選呢？發呆片刻之後心生一計，我勇敢地走上前：「老闆，我要買魚。」然後煞有其事地自我介紹：「我祖母是阿泉嬸，她很兇呢，如果魚不新鮮，她會來罵你唷！」「我知道，我知道，我最怕阿泉嬸了，我會幫妳挑一條最好的。」就這樣搞定了，每次都能輕鬆愉快地採買回家，而且備受誇獎，讓我得意忘形。直到有一天事跡敗露，懼內的祖父笑著問我：「妳好大膽，竟敢假借祖母名聲去嚇人？」

  聽出他的心聲，全家人都笑翻了；祖母則假裝生氣，還聲稱要扣發我三天的零用金，我卻毫不心疼。因為，每天早上祖母會給我和堂姐、堂弟每人零用金兩角，他們姐弟都會趕緊去買一小包糖果、蜜餞或餅乾解饞，可是我不愛吃甜食，常常絞盡腦汁還不知如何用掉這些私房錢，只有夏天偶爾會買冰棒消暑，還會嫌棄「冰棒為什麼不是鹹的？」

  那是個貧困的年代，常有乞丐挨家挨戶上門乞討。祖母是位樂善好施的人，雖然我家並不富裕，但是她總會給些零錢或飯菜，同時也鼓勵我們這些孫子拿出零用錢「做善事、積陰德」。結果，善事幾乎全由我包辦，也不知是否積了陰德，倒是常被堂弟取笑為傻瓜。

  有一天剛領到一個兩角硬幣，就在家門口遇到一個老人行乞，我內心掙扎了許久：「給？不給？」忽然想到一個兩全其美的絕招；趁著祖母不在場，我偷偷問那個老人：「你有一角錢可以找零嗎？」他看我一眼，從手上的破碗裡拿出一角給我。我飛奔出去買了一枝冰棒，可是並不覺得冰涼好吃，眼前一直浮現剛才那個破碗裡孤伶伶躺著的幾個小錢幣……

  從此以後，我再也不吝惜那兩角錢了，如果有人需要，我就樂於扮演「過路財神」，當傻瓜也無妨。

（本文由「台北市婦女閱讀寫作協會」提供http://mypaper.pchome.com.tw/melodywang101)

【2011/12/28人間福報．家庭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