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市閱讀寫作協會

2011-04-21 10:19:47閱寫協會

[悅讀人生]--我是英文很棒的華人◎蔡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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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咪，我是美國人。」才上幼稚園不到三個星期的兒子，一回家就向我宣告，天真無邪的眼睛透露些許焦慮，正在觀察我的回應。

我內心好像被針刺了一下，痛心兒子的認知問題那麼早就來了。但我假裝若無其事地問他：「為什麼你要做美國人呀？」

「我不想和別人不一樣。」兒子委屈地說。

對嘛！誰想和全班同學不一樣呢？美國中西部的華人少，又都散居在不同的角落，難怪兒子找不到認同的對象，這是我們做父母的無奈。來美國留學後就落地生根、成家立業了，把自己的小孩生在美國，現在讓孩子受苦，我只能很有同理心地安慰孩子說：「好啦！你就『先』做美國人吧！」但內心從此揪成一團。

兒子小學二年級時開始上全天課，中午在學校吃「便當」，這可是大孩子才有的特權呢！兒子興奮無比地說：「我明天午餐要吃餃子，後天要吃蔥餅夾蛋。」

我心想，糟了！這些食物和他一般同學吃的「花生果醬三明治」大不相同，但我不想掃他的興，就把餃子煎得香噴噴，讓他歡天喜地的帶去學校。

不到一個星期，兒子看見我又在為他準備中式午餐時，他磨磨蹭蹭地來跟我說：「媽咪！我現在喜歡吃花生果醬三明治。」

聽到這，我內心真有種想哭的感覺，不知道孩子在學校又受到什麼樣的奚落？但仔細再想，我反而非常驕傲兒子的態度，他從來不用拳頭來面對被排斥的問題，而是改變自己來融入團體。

多年後，因為外子被美國公司調回台灣工作，讓剛進入青春期的兒子第一次住到華人世界來。他在台北美國學校就讀，但因地緣關係，學校裡的白人成為少數，來自世界各地的華裔占最大優勢。環境的改變讓在自我認知這條路上摸索了很多年的兒子，終於在高中畢業前找到他的結論：「媽咪！我知道了！我是美國出生的華裔，甚至還可進一步說，我是英文很棒的華人。」

他這一句話，讓我糾結了十幾年的自責，終於得到釋懷；尤其，看著他驕傲地邀請白人與華裔同學，來家中大啖鍋貼、韭菜盒子、臘味蒸飯、雲吞撈麵時，在廚房中忙著與鍋鏟共舞的我，頻頻用手肘擦拭臉頰兩旁流個不停的熱淚。

【2011/3/23人間福報家庭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