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老師,請你來訓導處一趟,有一位轉學生要麻煩你。」對講機另一端傳來訓導主任的聲音。
一位樸實的爸爸帶著英挺的兒子小偉,站在主任旁邊。主任拿著轉學資料背對著這對父子給我一個暗示,意思很清楚啦──來了一個「大咖」!
我很快的瞄了一下操行成績欄。乖乖,60分,這是某些學校要送走磨人精的手法,以免學生被拒絕會再回鍋原校。而且小偉比同年級同學大兩歲,我心裡有底,抬起頭來直接問小偉:「請問這是你第幾次轉學?一共被記過幾支大過?是什麼原因記大過?」
小偉及爸爸被這麼直接的問題嚇了一大跳,只好老老實實的招認一些過往的「偉大事蹟」。
「好。第一,先把頭髮剪短。第二,去買好制服、書包,繡好學號,什麼時候準備好,什麼時候來報到。同時,手機收起來。」
「可不可以不剪短頭髮?」「不可以。」
「可不可以開手機?」「也不可以。」
就這樣,小偉進入我的班級,我要求他一切照班規來,但如果真的不想上某一堂課,或是突然心煩氣躁,都要讓我知道,我會替他向科任老師請假,並帶他到學校的武道場打沙包、射箭,以消耗體力。
秋天過去,冬天來了,小偉的爸爸告訴我這幾個月都沒接到學校的電話,讓他很納悶,小偉真的變了嗎?
然而,學期即將結束,訓導主任把我找去,要我簽名──小偉必須記大過一支,原因是小偉在上課時突然出手賞了鄰座同學一拳,同學的鼻梁歪了、眼鏡破了。打人的原因居然只是覺得同學一副欠揍的樣子。
小偉看我一眼,輕聲說:「老師,對不起。」旁邊站著一臉無奈的爸爸,以及受傷同學的媽媽。
記大過,就能讓學生悔過嗎?真的能達到懲罰的目的嗎?我很懷疑。但學校有校規,這些規範將絕大多數學生圍在框框裡,可還有一小部分的游離分子徘徊在框框邊緣轉啊轉,拉他一把他會進來,一鬆手卻又像風箏一樣,飄得又高又遠。
小偉沒有再回到班上,也沒有辦轉學,我的班級是他的最後學籍。可惜他那時太情緒化,沒來得及聽我說明:記過是不會退學的,而且可以用勞動服務來「銷過」。
他當時憤而放棄溝通、放棄學業,不肯再踏進校園。
這支大過,是我教書生涯的唯一遺憾……
【2010/10/08 聯合報‧繽紛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