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起床後像陀螺一樣，先把睡眼惺忪的兒子由床上拉起來，督促他梳洗、吃早餐，打點好送上娃娃車。回頭再沖瓶牛奶給女兒喝，利用空檔，我趕緊換裝、梳理。老公剛起床，看他疲憊黯沉的臉色，想來昨晚定是又熬夜加班了。顧不得問候他，先抱女兒去同一社區的保母家再說吧！

早上八點，日頭高掛，馬路上早已是車水馬龍。躁熱的空氣中瀰漫著汽機車油煙味，間或夾雜著早餐店的漢堡、蛋餅氣味，攪得空虛的胃竟膩了起來。

因為順路，我們夫妻倆常一起搭計程車各自上班。喘吁吁趕到路口與老公會合，他皺著眉、頻看錶：「你動作真慢，我開庭快遲到了…」這句話像將一條沒拭乾水分的魚，突然投入我早已似沸騰油鍋的胸口。

我吼道：「我有一刻閒著嗎，你趕時間幹嘛等我！早上沒幫忙，憑甚麼說我！誰稀罕跟你坐車！」熱油劈啪四射，噴得我倆又燙又痛…

我頭也不回地衝過馬路，留他在後面兀自喊著：「倫倫，快回來，危險！」

「哼，回你的大頭鬼！」心中的OS加速我跳上一輛正要開走的公車，偷瞄窗外，老公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車陣人群中。魚在熱油中被炸得滋滋作響。

進辦公室後，忙著處理公務，早上的不快立刻被我拋到天外。午休時，忽聽同事喊道：「Helen，老公來找妳囉！」從來沒在上班時間出現的老公，不但引來同事的注意，連我也覺得驚訝。

「找我有甚麼事？」

「早上趕時間，對妳說話口氣不好，對不起。」

「哎呀，算了吧，我也沒好到哪裡。以後趕時間你就先走，別等我了。」

「這玫瑰花送妳。」他拿出藏在背後的一束粉紅色玫瑰。

「哇！魏律師你好浪漫哦。」身邊不知何時已圍了一圈同事，他們個個眼睛閃亮地盯著花讚嘆。第一次遇到這種媲美偶像劇的情節在真實生活中上演，男主角居然是那個在人前總是正經又嚴肅的老公，讓我差點以為自己在做夢。

在眾人的圍觀起鬨中，他額頭直冒汗，呵呵露齒傻笑著說：「是我開完庭後在法院地下室順便買的，我想老婆應該會喜歡。」我的臉發燙，心也砰砰跳，眼睛只能盯著手中的花瞧…

「咦，這是甚麼新品種的玫瑰？花瓣怎麼有絨毛的感覺？」

我用手搓揉：「這是真花嗎？」

所有人通通把頭湊近瞧：「這是假花耶！」

有深度近視的老公，不可置信的說：「怎麼可能，花瓣上還有水滴呀？」

大夥兒再摸摸那晶瑩剔透的「硬」水滴，異口同聲說：「也是假的！」

一陣靜默後，笑聲突然爆開來，引來更多好奇的同事。這下子，咱們今日的最佳男主角，瞬間變成最佳男「豬」角，而女主角原本被激起的浪漫情懷，已全部融化在笑到飆出的淚水中。

【2009/12/20聯合報/繽紛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