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06-18 00:54:04Maverick
【關於希望、關於滿足笑容的口感、關於Chen的故事】
【關於希望、關於滿足笑容的口感、關於Chen的故事】
寫在前頭我必須先說明的是,這將會是篇比‧較‧不‧一‧樣的文章,然而這裡所謂的不一樣,並不是指說我會寫得有多完美或是較為了不起等等的形容。我只是想寫出一個關於擁抱希望的故事,以及因為看見別人(不屬於自己)的希望,而衍生出的許多感觸。
該如何定義希望?那與夢想其實是有很大的差距。關於我新認識的朋友,Chen,這篇文章的男主角,他的希望又是什麼?而透過這篇文章,我也想碰‧觸網路力量的底限究竟在何處。何謂網路力量的底限?我想,那將是在你們耐心看完之後,我才得以知道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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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自己喜愛喝咖啡,也曾經為了追求所謂好咖啡的味道而費了好一番功夫努力學習各種沖煮咖啡的技巧。或許因為如此,週遭的朋友常問我,關於一杯好喝的咖啡應該是什麼樣子?
「好喝的咖啡應該是什麼樣子?」換成另一種形式來說:「一杯好喝的咖啡該具備怎樣子的條件?」他們抱持著一種理‧所‧當‧然的態度問我,因為他們認定我就是懂咖啡的那個人。可是我認為自己其實無法回答這個問題,我也不明白怎樣子的答案才是正確,才會符合他們想要的答案。
經營者或是顧客,供給與需求的兩種角色,都有彼此已經先設定好的答案,然後才鑽研對方的答案。有些狡猾的說法,卻是這個供需市場不變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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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覺得好吃的雞排該是怎樣子的口感?」Chen這麼問著我。
我在鳳山市的鳳林路邊的一間不怎麼起眼的炸雞攤認識了Chen以及他的父親,辛苦經營著這店面的他們,Chen的父親常常是一刻也不得閒地揮舞著蒼蠅拍,夏天加上蒼蠅一直是許多賣吃的業者的困擾;Chen的髮鬢滴淌著汗水,當那汗水滑落過他的臉頰滲入他衣服的纖維,我想起五分鐘前Chen才從客人的手中接過來的四枚十元銅板,Chen把這些零錢丟進他拿來專門放零錢的鐵盒子時所發出的碰撞聲!聽見這聲音,就像看見汗水滴在地面或衣服上而暈染開來的水花。Chen笑了,Chen笑著問我:「你喜歡吃我的雞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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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麼時候吃到人生的第一塊雞排?
我回想起國中唸書的時候!那年紀的我並不像大多數同年紀的小孩一樣,總可以伸手拿到父母給的零用錢。在我國小到高中的求學階段,我的父母對於自己的孩子的理財教育就是不給予任何的零用錢。「不給小孩子無所謂的金錢,小孩子就會養成節儉的美德」這應該是他們所抱持的觀念吧!
每天放學,學校的熱食部就會開始販賣雞排。我還記得熱食部的老闆是一位挺著大肚腩、留著絡腮鬍的大叔。當代表放學的鐘聲打響傳遍每一位學生耳朵的時候,他便會推著一籃子車的雞排來到聚集著通車生以及寄宿生的大涼亭旁邊。剛升上國中的我,每天在涼亭等待第二班校車的時候,看著學長及同學們幾乎人人手拿著一塊雞排或是一份甜不辣,他們的臉上泛起某種應該得使用幸福滿足才能形容的笑容。我只能羨慕吧!那個年紀的我所學會的,對於自己比對周遭所‧欠‧缺的享受因而凝聚的情緒,大概也只有羨幕而已!
所幸還有一直疼愛自己孫子的爺爺奶奶(這並不是指我的父母親並不疼愛自己的孩子,只不過對於與自己最為直接的血緣關係,我向來都會懷抱著種近乎抗拒的頑固心態),在我每天上學前,爺爺偶爾會在我的手掌塞幾枚銅板,可能是五元硬幣或是十元硬幣。
有天!當發現自己的口袋已經累積了沉‧甸‧甸‧的‧四‧十‧元的時候,一整天八堂課的時間,我一直在期待著放學鐘聲的敲打。那種懷抱著喜悅的心情然而卻勉強自己必須要待在狹小的場所等待,這並不是在等候一位答應我要一起去看電影的女孩;也不是等待學期末暑假來臨前的最後一科考試的結束。
那個我,不過是一位右手握著四枚十元硬幣在等‧待‧放‧學的國中男孩。
與許多學生一樣,我們曾一起厭惡冗重又沒什麼意義的聯考制度;也在週末的日子相約去麥當勞耗費一整個下午;搭過數千趟以上的校車。而那天第八堂課下課的鐘聲響起,我急忙把課本塞進書包,蹦蹦跳跳地跑到涼亭等待絡腮鬍大叔的出現……,十多年的後來,早已經無法再記得那天是幾月幾號星期幾,但卻沒能夠拋棄那份滋味,嗅著胡椒粉啃下第一口雞排時所帶來的那份滋味。十多年來的現在,我交往過幾任女朋友、面對過數以百計的同學臉孔、五份工作所認識的老闆與同事,我卻從沒對他們提過這個故事,沒告訴過他們:「我終於也和那些孩子一樣有過涎著滿足笑容的時候。」
所謂的滿足在那個年紀時候的我所發酵著的,除了第一次聽著Michael Jackson的〈Thriller〉的錄音帶,就是至今仍舊眷戀著的那塊被我啃食的雞排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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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受殘酷又毫無人性的大學聯考的洗禮,我來到台中這座都市。這些年來我一直不怎麼喜歡麥當勞或肯德基的炸雞,我總認為他們的炸雞似乎是透過機器擠滾輾轉而誕生的食物。在台中唸書的時候,因為打工而有了自己的生活費,也開始用自己的薪水在無數個夜晚留連於許多鹹酥雞攤。但那種被‧滿‧足‧牢‧牢‧咬‧緊‧的‧笑‧容似乎就像是上了年紀的老人一樣,接受自己軀體會萎縮衰老的事實,連呼吸也漸漸緩慢,然後﹏休止符!
因為工作的緣故,這個六月我第一次踏上鳳山這座城市的土地,對我而言是完全陌生的一座都市。陌生感往往是生命短暫的,想起剛抵達台中開始大學生活的我,總是在每個夜晚騎著機車穿梭在車流擁擠的馬路與小巷,還有人煙近乎絕跡的山道。無法肯定是什麼原因,但台中投射於我的身上所產生的陌生感,它從誕生便瞬然至死亡,在你還無法確定那之中是否有過青春期的階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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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住在大學同學的家中,騎著向同學借來的機車,看著從便利商店買來的地圖,就像是使用圓規劃出那麼美麗的弧形一樣,完全捨棄了網路或雜誌對於南台灣的介紹,白天在咖啡館寫字看書,晚上則騎車四處亂晃,我喜愛那種偶遇驚喜的特別。當我在鳳山的鳳林路上的上源加油站補足了八十元的九五汽油,肚子稍微飢餓的我正想著宵夜的時侯,我瞥見了加油站斜對面的炸雞攤,也見到了Chen和他的父親。
年紀大我一歲,同樣也是在台中唸大學的Chen,在退伍後經歷過披薩店的工作,也做過銀行客服的工作。「從金融業跨越到賣雞排?」在他母親過世之後,「雖然她的確是最親近我的血緣上的親人,但是自己對於母親過世這事情,老實說我並沒有太過激烈的哀慟。然而對於生‧命‧被‧終‧結這層面的意義,我母親的過世的確給了我些影響。
「我是這麼想的,與其在十字路口前等待做抉擇的自己,該直走下去或是轉彎?或多或少都會徬徨吧!可能會選到捷徑,也有可能繞了好大一圈的遠路。但我還是得做出決定。人生就是這樣子,一直在做決定。而我所希望的是在自己的生命不知何時會被終結之前,能夠做出個對於別人或對於我自己都無‧法‧被‧輕‧易‧忘‧記的決定。」身材比我矮小許多的Chen說出了這些話,戴著眼鏡的他,鼻樑上那兩片玻璃似乎因為什麼緣故,好像光線折射般的錯覺,我感覺那鏡片之後有股巨‧大‧的‧力‧量。
我不願使用藻麗的文字或很抽象幻美的用詞來介紹Chen。
他是一位年輕的雞排攤老闆;他賣的也是些平凡的食材;他也像其他的小吃攤老闆,都很平凡地擁抱賺錢的希望(記住!這是希望,而不是夢想。);在大學畢業後,他回到自己的故鄉—鳳山,平凡的都市—與自己的家人生活;他從來沒聽過許多獨立製作音樂的樂團的名字,而唱過〈背叛〉的楊宗緯則是會讓他讚美的好歌聲;偶爾在王建民比賽的日子會起了個大早盯緊轉播,但他也不是位瘋狂的棒球迷;他只關心著今晚八點到九點半的時間,會不會因為「天下第一味」這齣八點檔而少了許多客人。
問著我:「好吃的雞排該是怎樣子的口感?」的Chen該是怎樣子的一個人呢?把銀行工作辭掉的他北上彰化向同樣也是在賣炸雞的姑丈學習基本的技術,然後回到鳳山尋找離家近一點的店面。原本沒什麼負債的他卻因為這攤生意而欠自己親戚一些錢。
「自己親戚?」沒有錯呀!對理財有正確觀念的他還因為投資而在退伍後的短暫時間內有了筆令人忌妒的小額積蓄,但那些錢全耗費在開店的技術、店租與設備上了。「我向姑丈買來一些二手的設備,那些花費遠超過我原本評估的金額。」Chen是相當樂意地與我聊聊關於他創業的過程。
Chen願意讓我當他的一日工讀生。為什麼我會有這請求?為什麼他會答應我這請求?「我想為這炸雞攤寫篇文章,而我也想多了解關於你的這份工作。」這是我對Chen所說的理由。「我想看看同樣做這份工作的你,是不是真的了解我的想法。」這是Chen給我的理由。於是因為彼此都好奇著,終究產生了某種連嚴謹的實驗也無法解釋的化學作用。
我們一起去市場進貨,忙著開店和閉店要做的粗重工作,刷洗兩鍋油槽還有地面;我看著他打電話連絡合作的肉商;Chen和我討論著菜單的設計還有產品開發或改良等等……。
我以為懷抱著正確理財觀念的Chen也會擁有一套特別的營運理論,但其實剛創業的他所面臨的問題豈是一紙大學文憑就可以順利掌握的。當客人多的時候,他還在找尋能夠熟練地應付繁雜場面的步驟;當生意冷清的時候,除了憂心重重之外,他也只能說出「明天會更好」這一類的祈禱;一個禮拜總有三、四天要忙碌整個早上去菜市場準備該有的食材或原料;每晚收店,Chen和他的父親還要辛苦卻又仔細地清潔所有油膩膩的工具、油鍋,最後當那些沒有生命的設備都乾淨如新的時候,換作是他們父子油膩膩地站在店面前看看是不是還有遺漏的程序。
吃著他招待我的甘梅地瓜薯條,喝著半糖的紅茶。午夜十二點初,斜對面加油站的招牌依舊閃亮,而我們站在店面前望著已經掩下一半的鐵捲門。這個晚上我也和他們父子倆一樣渾身油膩膩地看著關於明天的希望,我也把自己那已消失的滿足笑容的故事說給Chen聽。
「那你喜歡吃我的雞排嗎?」這是我離去前,Chen問我的問題。
實際地敘述,儘管我對於鳳山都還是陌生的,但我也清楚Chen的這店面其實是遠離了鳳山的人潮還有鬧區。上門來的客人絕大多數是附近的住戶或放學回家路途中的學生。「他們是因為喜歡吃我的雞排而來的嗎?」Chen想找的是那種為了好口感而前來消費的客人。「那是一種感動吧!」Chen是這麼說的。
我是真的喜歡Chen炸出來的口感。不只是我,聯絡了在鳳山的朋友與同學一起來分享Chen的辛苦,他們也都喜愛這種味道。「我喜歡吃你賣的雞排。如果是這種口感,我想這就是我所喜歡的、我所認為的,關於好吃的雞排該有的口感。」
此刻在鳳山的Chen,在面對客人之際,同時他可能也在思考著的是關於「日式炸豆腐」的醬汁該怎麼調配才會令客人更加喜歡。而我想著的是那晚我們一起流的汗還有渾身的油膩,還有他那令我又再一次涎出滿足笑容的雞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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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在前往台南的莒光號上翻著International Creative Business這本雜誌的創刊號,看見專欄中敘述,如何設計讓阿宗麵線在德國開分店的報導。Chen的搶食雞的名號在台灣還無法如阿宗麵線的響亮名號,Chen也欠缺這種專業領域的聲音。Chen所炸出的口感可以得到我的認同,但他還需要更多客人的肯定。同樣地,我可以私底下給予Chen許多關於創業的建議,但是在更多專業的領域方面,也許是醬汁的調配或產品的改良與開發,甚至是銷售策略的改變還有店面、名片、菜單的設計等等……,Chen可能都需要更多的幫助。
做出了令自己不會輕易淡忘的決定,Chen覺得自己創業是辛苦的,但他不後悔自己的決定。當他離開了金融業開始自己的事業,至少!每當有客人再次上門消費,說出自己是因為喜歡這口感而來買雞排的時候,Chen是很樂於經營這份事業。
我想,Chen還需要更多人的決定吧!看過這篇文章的你們也可以一‧起‧做‧出‧決‧定,給予Chen肯定、建議、批評或提出你們認為可能帶給Chen幫助的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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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當我繼續由鳳山至高雄,然後北上來到台南這座都市,尋找我印象中的《國境之南》。看著筆記型電腦的銀幕,我在咖啡館完成了答應自己、也答應Chen要寫的文章。我想,這篇文章完完全全是不符合食記或介紹美食的文章該有的規矩,我本來也就是一位不喜歡按照既定的規矩來表達自己內心感受的人。
「鳳山市鳳林路142之3號,搶食雞,日式炸雞專賣店。」這是Chen的地址。有興趣想多了解或願意與Chen聯絡的你們歡迎寫Mail給我,我將告訴你們Chen的電話。畢竟我不希望這文章變成了另類的廣告文,我只是想嘗試一種特別的思考,如我一開始所說的,我想要碰‧觸網路力量的底限。
最後!所謂的「希望」也許是可以投注在願意努力的人的身上,得到我們想看見的滿足笑容。至於對象是誰,有沒有牽扯到利益或報酬,我自己的確沒考慮那麼多。我也希望可以找出一些人,如我一般,偶爾不會考慮太多的人。
Maverick 2007/06/16 18:37 臺南《國境之南》
荒蕪的夏日
2007-07-06 22:57:19
感謝妳的熱心回應,記得遇見那位矮小黝黑的Chen的時候,就說妳是pchome上的maverick的朋友,他一定會算妳便宜的~,當然了!妳一定會是受歡迎,也別忘記我推薦的日式炸豆腐! 2007-07-07 23:19:34
拍謝啦 大概要這個周末或日吧
我每天的時間很滿
只有假日比較有時間跑的比較遠
會的啦 說好了會去就會去的
我會來分享的
不過我說話很直喔
不要到時候被當成不受歡迎地路人喔.
版主回應
時間很滿也是要來杯咖啡的,這是糟糕透頂的雀巢咖啡說的,也是我說的!感謝妳的熱心回應,記得遇見那位矮小黝黑的Chen的時候,就說妳是pchome上的maverick的朋友,他一定會算妳便宜的~,當然了!妳一定會是受歡迎,也別忘記我推薦的日式炸豆腐! 2007-07-07 23:19:34
荒蕪的夏日
2007-07-04 11:54:20
因為滿有興趣想聽聽妳吃下他的雞排後,有什麼感覺. 2007-07-06 14:07:16
看完文章
很欣賞Chen對自己未來的寄望,畢竟多數人都是忙碌的過日子的多.
我們偶爾會思考,卻確認的不敢突破的多.
我也住鳳山呢!下次我也去捧場認識一下他吧.
我再告訴你,我的感受吧.
未來總是令人不安的多,
但勇於追夢才有機會找到自己的一片天的.
版主回應
不曉得什麼時候可以聽見妳的感受呢?因為滿有興趣想聽聽妳吃下他的雞排後,有什麼感覺. 2007-07-06 14:07:16
哈 站長你的文章受到村上風格影響好深阿
寫的很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