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雪夜奇遇＞


天界，棋盤內，在星宕動完卒之後自然是換到殞塵下了。
眾仙對此一直感到疑惑。
『殞塵為何思考了如此之久？』，這是每個仙人在心底著實不解的疑問。
就如棋盤內所見，殞塵應當是會毫不猶豫地用馬把星宕的將給吃掉才是呀？
這步棋何以想那麼久！？

「怪哉……！」暉悈看著已很久沒動過的棋子，皺眉道：「這兩人實在叫咱們猜不透，
一個是被喊了將軍卻毫不在意還動卒的，一個是明明已經可以吃將卻猶豫不決的，他們究竟在玩什麼把戲？」

黌雲點頭附和道：「不錯，這也叫我感到奇怪至極，等等，星宕不可能會下險棋……
如此說來，那個『將』很可能不是將？」

眾仙聽聞黌雲的猜測之語，不覺感到茅塞頓開。
是了，那個『將』極為可能是誘餌，也就是說那顆棋子根本不是『將』。
至於為什麼如此做的原因就令人費疑猜了。
……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那顆棋子就是『將』，不過是星宕故佈疑陣罷了。
要不就是掉入陷阱，或者就是錯失大好良機，二者選一，令人難以取捨，這也是星宕的過人之處。
聰明如殞塵也可能早料想到這種情況了，因此陷入長考是必然的。
那麼，經過長考之後的殞塵會如何走下一步呢？

「唔，先別說這個，看來季子凡拿到一個有趣的東西了……」道天看了看棋盤內的子凡，露出了一抹微笑。「殘卷嗎……？」

道天正盯著子凡手中的古神殘卷瞧著，似乎是想從中獲曉什麼一樣。
然後，他突然面露訝色。
那個樣子就好像是什麼不該在世間上的東西突然出現一樣的神色。
雲空發現了道天的異狀，他本想詢問，卻被應龍的話給打岔了。

「不過令我感到不解的是，為何那名叫鍾正祥的人會有此物？」應龍接話道：「他又是如何獲得此物的？」

要知道，先前應龍之所以能夠覺醒，絕大多數該託古神殘卷的福。
若非楚歌先前沒有去帝苑向黃帝索取古神殘卷的話，那麼現在楚歌仍舊是楚歌，而不是應龍。
更別遑論要應龍與女魃結合，生成水炎雙生果了。

「讓我比較好奇的是那個叫陸元燁的匈奴人，他又怎會擁有那本名叫『秘錄』的書？」昱月亦提了個疑問。
「還有，那本書又是何人所創？」

眾仙頓時被這三人所提的疑問攪得一頭霧水。

似乎是語不驚人死不休似的，秜茫仙人說道：「……比起你們提及的疑問，我更感訝異的是那名叫做安弈辰的男人所使用的招式。
那股炎熱的氣息極像是烈日的朱雀之火啊……」

聽到『烈日』二字，眾仙又是面面相覷了好一陣子。
誰都知道烈日是昱月的孿生兄弟，也是隨侍於黃帝左右的男人之一。
實力強大無庸置疑，聰明才智亦不用提，他是個整體而言更勝昱月的男人。
不過，眾仙也都知道，自從那日有名的誅仙之刑過後，烈日便再也沒出現於眾仙面前。
或許是感到愧疚，也許是覺得失職，烈日為何會消失於眾仙面前的原因，實然是個謎。
因為，就連親密如昱月都不知道烈日的真正行蹤。

若秜茫仙人所述是真，安弈辰所施放的炎熱氣息真是朱雀之火的話，那麼，他與烈日又有什麼關係？
這又叫眾仙再度陷入了一個更深的謎團裡了……

「咦……！」雲空突然冒出驚訝之語，吸引了正在苦思的眾仙們。

只見雲空一臉詫異至極的看著仙界棋盤，好似棋盤內發生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一樣。
難道棋盤內又發生了什麼令人不可置信的事情？
眾仙趨前觀望，皆是一愣。

「這……」

「怎麼……」

「不會吧……是我眼花了嗎……？」

眾仙又是一陣議論，因為發生在他們眼前的事情是前所未見的。
這是連他們最為景仰的黃帝也未曾下過的一步棋。
殞塵下了一步棋，但他動的並不是馬，取而代之地，他動的是兵。
這原本也沒什麼好令人驚愕的，不過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方是在於……
殞塵的兵，是向後退的。


※

鶴凝山，近晚，有霧。
季子凡帳內現有六人，分別是季子凡、安弈辰、慕容妍、陸元燁，以及正昏迷不醒的柳雲及正照顧著柳雲的柳綺筠。
子凡的臉色自從在看了那篇古神殘卷之後就一直很不好。
在看那篇古神殘卷完後，子凡的腦海中頓時閃過了一個畫面。
一個在子凡腦海中很久沒出現的畫面，也是他揮之不去的夢魘。

『雪夜，一個表情模糊的男人正拿著刀，肆意地嘲笑著他，雪地上正躺著四個女人。
四個對子凡來說很重要的女人。
季子凡正哀求著那個男人，但那男人卻只是更為過份地嘲笑他，並不因子凡的任何請求所動。
最後的一幕，是一片的刀光，以及那四名女子的容顏。
於是，雪地成了血地。
後面好像還有一個男人的聲音不斷地迴響著……』

在腦海閃過這些畫面之後，季子凡又是一陣歇斯底里的大喊，直到恢復了神志為止。
但在那之後，他已全然忘了那篇古神殘卷裡的內容，之後再怎麼看，那篇古神殘卷只是張白紙而已。
而在其他人眼裡，那本來就是張白紙。

慕容妍看著臉色蒼白的子凡，擔心的道：「子凡，你沒事吧，要不要我為你號號脈？」

季子凡搖頭婉拒。
他很清楚這個夢是種暗示，而不是種病。
至於這個夢究竟暗示了什麼，目前恐怕還是個不可解的謎底……

「安公子既已拿到了鑰匙，不趕去救人，請問還有什麼指教嗎？」子凡勉強地按下紊亂的情緒，問著。

雖然看的出子凡正努力地想壓下莫名的負面情緒，可他的語句卻還是藏不住恐懼。
這明明只是個夢，但為什麼這個虛構的夢讓我隱隱約約感覺到不安呢……？
他疑惑，略為擔心地看了下在他身旁的慕容妍。
因為，在雪地上昏迷不醒的四名女子之中，有一位，長得很像是慕容妍。

安弈辰眼中先是閃過了一絲複雜的神色，接著緩緩道：「指教倒是不敢當，我只是想問他為何會有那本書。」

說罷，他的手指向了陸元燁。
這意思很清楚，安弈辰是想問陸元燁的『秘錄』是從何處得來。
事實上，在場的人除了季子凡不知道之外，其他的人皆對『秘錄』這本書有著強烈的好奇心。
首先，這是何人所創？
其次，為什麼創書者會知曉那麼多武林秘辛？
再者，時間地點以及人物都太過於詳細，難道他是親眼目睹而記下？
最後，這本書居然連一次都沒出錯過！
光是這幾點就讓眾人有深入一究的價值了。
尤其是慕容妍。

「元燁，我也好奇為什麼這本書會在你手上，可以詳盡告知嗎？」慕容妍蹙眉，帶著一臉的不解。

她身處四大家中的第一世家，卻無從得知這本書的任何一點蛛絲馬跡，這怎叫她能不好奇呢？
慕容世家的情報網絕對是全國第一的，這點無庸置疑。
但，慕容莊曾多次派人探訪過這本書，得到的情報卻只有一種。
『這本書所記載的事情與事實完全沒有半點差錯。』
僅此而已。

「既是主母交代，那元燁也不好推辭……」陸元燁拱手道：「這件事情其實要從兩個月前說起……」

※

兩個月前，關外。
黑夜，月光耀眼，大雪。
一名男子正憤慨不已地大步走著，臉上盡可看出不滿，身上也全都是傷。
仔細一瞧，便可看出那人並非漢族人士，儘管他說的話皆是漢語。
至於他為什麼如此憤怒，我們便不得而知了。

男子看了看前方，心道：「前面似已無路，可追兵將至，該如何是好……」

他摸了摸背上那把未出鞘的刀，這個動作似乎可以讓他稍微安下心來。
細看四周的景色，只見左前方不遠處好像有間空屋，在這個荒涼的地方，更能突顯那間屋子的不協調。
為什麼說那是間空屋？
只因現下乃是大雪，要是有人居住的話，至少也該生個火取暖，不應該整間屋子都是暗的。
怪，很怪，但卻又說不出哪裡怪。
男子拔出了刀，警戒性地往著那間空屋走近。
那把刀名曰『鳴鴻』，乃是黃帝采首山之銅所製，長三尺，刀身刻著雄雌二鳥。
傳說鑄之雄已飛去，雌者猶存，黃帝恐人得此刀，欲銷之，刀自手中化為鵲，赤色飛去雲中。
昔日漢武帝得刀後曾解刀賜予東方朔，朔得後便不知所蹤。
這名男子便是陸元燁了。
只是為何這名匈奴男子會有這把曾是漢朝的名刀呢？

「咦，有人？」陸元燁心中一訝，連忙躲到附近的草堆裡，屏息以待。

只見不遠處走來約十來人，皆作武林人士打扮，讓躲在一旁的陸元燁稍稍放下心來。
他還道是追兵已至，現下自己的狀況是很難再逃出匈奴兵的追殺，更別說是要將他們盡皆殲滅了。
所以來的人並非匈奴人使他鬆了口氣。

只聽得那十來人為首的道：「哼，那廝怎會突然消失了，莫非他會妖術？」

那人是一名劍客，約四十來歲，留著兩撇鬍鬚，細眼，讓人一看就覺得是心機極重之輩。

一名書生樣的小白臉回道：「那兒有間小屋，想那人躲無可躲，必是在那。」

又一人道：「不對，現在大雪下得如此之大，怎麼可能不點火以保暖呢？」

那書生笑道：「俗話說『兵不厭詐』，這麼做的原因是要我們覺得他不可能在那，其實那廝就是藏身於彼。」

經過書生的解說之後，眾皆同意。
為首的劍客點點頭，也同意了這番猜測，一揮手便派了兩人前往勘查。
可還沒走進屋子內呢，不遠處的一伙人以及一旁的陸元燁便聽得一陣慘叫。
慘叫聲之淒厲，在這片荒蕪之地更顯刺耳。

「發生了什麼事！？」為首劍客大喝問道。

慘叫聲過一會兒便漸漸停歇，武功較高的人知道已有一人死去，因為還能勉強聽的到另一人的喘息聲。
眾人雖欲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個個卻是握緊各自手中的兵器，不敢妄動。
過大約一盞茶的時間，被分派出去的其中一人勉強地用兩手爬著回來，在月光的照射下，很清楚地看見他全身是血。
而且他的腿好像被什麼砍下來一樣，不住地流著血。

「有…有有……詐……」那人好困難地舉起他的手晃著，要眾人別輕舉妄動：「別…動我……有毒、毒…！」

說罷又掙扎了一番，便睜大雙眼倒下了。

書生小心翼翼地用手探了探他的鼻息，搖頭道：「死了，沒救了。」

那夥人又是一陣騷動，而為首劍客也好似在思索著什麼一樣的沉默不語。
正當眾人還未搞清楚狀況時，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整齊的馬蹄聲從約兩里處迫近，不一會便出現了二十個左右的匈奴兵。

陸元燁暗自大呼好險道：「幸好剛剛這群人來到這裡，讓我能先藏身於此，否則這會便要讓他們給擒住了！」

那些匈奴兵很顯然不會講漢語，雙方雞同鴨講的半天，誰也不懂誰在講什麼。

為首劍客暗自忖道：「過了這麼久對方還沒有動作，想必對我們並無惡意，看樣子他們的目標與我們不一樣……」

頓了頓又問道：「咱們之中有人會說匈奴話嗎？」

眾人面面相覷了許久，才有一人從中走了出來。

那人拱手道：「小弟年少時曾住過關外幾年，可不知這匈奴話還記得多少……」

「無妨，你暫且試上一試。」劍客擺擺手，示意要他上前一試。

來人諾，便上前與匈奴兵交談了起來。
瞧那人與匈奴兵還講得有模有樣的，似乎真有在匈奴住過一段時間的樣子。
交談了一會，那人又指著那座空屋和匈奴兵交談著，好似要他們注意那邊有詐，又指了指剛剛那人的屍體，以示證明。
與他交談的匈奴兵點點頭，也學他拱手回禮，好像是在感謝那人告知一樣。

又說了一會，那人才回來與劍客說道：「原來這些匈奴兵是為了追一名匈奴人而來的，他們只想抓回那名匈奴人，
對我們並無惡意，在下已告知他們先前此地所發生過的事情……」

「我們沒瞧見你們說的那名匈奴人，請回吧！」劍客點頭後便向那群匈奴兵這麼說道。

那名匈奴兵當然不懂他在說什麼，紛紛看向那名會說匈奴話的人。
那人又將劍客的話重說了一遍，匈奴兵這才會意，給予尷尬一笑。
為首的匈奴兵一喝，手指著另一個方位，匈奴兵們便紛紛別過馬頭，疾奔而去。
那匈奴兵向那夥人又拱了拱手，也奔了過去。

這會陸元燁才真正放下心，暗中感激那名會講匈奴話的人：「好在有此人，否則我必定命喪於此！」

雖然走了匈奴兵，可眼下的情況卻未改善。
那二人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怎麼短短不到半刻鐘便死得如此淒慘？
最後爬來那人似乎中了劇毒，還被砍斷了雙腿，若要是人為，也不大可能，因為沒必要留下活口。
如果並非人為，那就只有一種解釋了。

「陷阱！定是陷阱！」書生急忙道：「那廝定是知道他以一人之力打不過咱們，所以設下陷阱，以削弱我方戰力！」

大伙不覺有理，紛紛罵起那名設下陷阱的『那廝』起來。
眾人想這麼做困獸之鬥也不是辦法，於是紛紛提出上前與之一戰的念頭。

劍客搖搖頭道：「不成，這麼做只會使我們徒減戰力，咱們不能力敵，只能智取！」

「大哥所言甚是，若不嫌棄在下有一法子……」書生做了個揖，要那名劍客附耳過去。

書生與劍客咬完耳朵後，劍客似乎覺得此計甚佳，於是交代下去，要眾人找些木材、乾草等物。
找這些易燃物，想當然耳他們是要放火了。
陸元燁心中突感一絲不屑，打不過別人就要放火，算什麼英雄好漢？
雪越下越大，躲在草堆裡的陸元燁早已備感不支，加上傷口未癒，實在苦不堪言。

「不行，在這麼下去我定會凍死在這裡！」陸元燁暗暗打了個主意：「不如我先去那間屋內暫時歇息一會，
若屋內無人那是最好，屋內若是有人，好人便告知他這群人的念頭，壞人便一刀解決了他，倒也不失光明。」

主意打定後，陸元燁便往那間屋子悄悄走去。
那群人撿拾柴火需費些時間，所以陸元燁在動作上也不必太過求快，一切安全為上。
就在此時，被分派撿拾柴火的其中三人似乎發現草堆不自然地擺動，於是彼此互視一眼，點點頭後紛紛上前。

「閣下是何人，請告知身份，否則別怪在下無理了！」其中一人挑劍略為撥開草叢，問道。

陸元燁大叫不妙，身子霎時定住，搖晃中的草堆自然也就停了下來，這很明顯告知三人這草堆中定然有人在其內。
手中握緊了鳴鴻刀，陸元燁心裡打定主意一回身便一刀砍死三人。
他當然不可能選擇告知三人他的身份，以他們剛剛跟匈奴兵交談的結果，很顯然並不會幫助自己。
再者說要偽裝身份，可他與漢人在聲音上或者服飾上皆有異處，也很難騙得過他們。
除了殺了他們之外，陸元燁實在想不出什麼好法子。

「哼，既然閣下不出聲，就別怪某等失禮了！」那人說罷，三人便同時上前想擒下陸元燁。

事情就發生在這時！
陸元燁只聽得一陣緊湊的腳步聲，接著是三人同時發出的悶哼，草堆再次回歸於平靜。
他驚訝地回過身，只見三人早已氣絕身亡，原因是因為胸前的數發暗器。
那三人倒地的地方，正是陸元燁待會便要走到的地方。

「若不是他們三人，恐怕躺在地上的人便是我了！」陸元燁強自定下心神，心中卻仍是感到一陣可怕。

如此歹毒之機關，究竟是為了什麼而設？
陸元燁略一思索，想其他人必定是在撿拾柴火，一時半刻應是不會發現這裡已經死了三人，不過我得要快，否則……
他搖搖頭，整頓了一下思緒，便又踱步走近那間屋子，一邊小心翼翼地注意一旁是否有機關。
等他終於靠近了那間屋子，他又勘查了一下四周的地形，確認過哪邊可能比較不會有機關之後，陸元燁縱身一躍，跳到了門前。
陸元燁敲了敲房門，可不敲還好，一敲差點就命喪於此。
只見房門突然大開，數十發似乎塗抹了劇毒的飛針直往門外射來！

「躍！」陸元燁大呼，飛身一跳。

本以為已經逃開了殺招，可陸元燁頓時發現他錯了，因為在上方等著他的，是百發以上的箭雨。
不知從何射出的上百發箭矢疾射而至，讓陸元燁險些無法招架。
陸元燁急中生智，出鳴鴻刀後急速轉身擋箭，雖說上百發箭矢已盡，卻也無法取他性命，不過他身上的傷口又多了十多道。
氣力用盡的陸元燁整個人從空中摔到了地面上，不住地咳血。

「好在這些箭矢沒有塗毒，不然這麼多道傷口……」陸元燁勉強地倚刀站立，只覺身體有些透支。

此時房門已被打開，小屋內的景觀在月光照耀下盡皆映入眼簾。
陸元燁剎時驚愕住了，因為他看到了一個讓他完全無法理解的畫面。
屋內，一個白髮老者盤腿坐在草席上，懷裡捧著一本書，空氣中飄來的臭味表示，他已然死去有好一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