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9-16 17:38:30marcelmarcel

實驗異想:把失業者塞進箱子藏到某個地方可行嗎?





到了職場生活時代,也就是漫長的25~65歲,或不定的像是15、16~90歲,難免會有一段時間,我們或者身旁的親朋好友,被迫經歷一段不長不短的失業時間,就算沒有絲毫行為顯露,我們也能夠理解失業者的心情。失業的人像被遺留在火星,或是被困在100%二氧化碳的氣囊裡頭:他們失去了自信,等待不一定屬於他們,卻無論如何須要面對的無能為力與衰竭。

不知道從哪裡生出的善意念頭,經過幾天或幾個禮拜的慎重考慮後,我決定將一位失業的朋友緊緊的關在箱子裡,埋到土裡或藏到不會碰到的角落。

我知道,他會很感謝我。

可能是剛好可以沉到海底的木製藏寶箱,也可能是一個泡爛了的紙箱,我還沒拿捏好這其中的差異性。不過在做這些決定之前,我認為該好好採訪他看看,一方面像是聽他聊心事,作為其他失業者的參照,另一方面則是決定我該關在什麼樣的箱子(基於預算上的考量,我一度認為紙箱也是不錯的選項)。

「你失業多久了?」這算是我到他房間開頭的第一句話。

他用手大概算了一下,「半年多了」他說。這應該要讓我感到訝異才對,不過由於我早就知道的關係,所以在反應上顯得無關痛癢。

「你有找工作嗎?」
「不然呢?也不知道要幹嘛」
「你會去哪走走,像是去外縣市或是到處去逛逛嗎?」
「不會。」他在電腦螢幕上看著今天所發生的新聞。
「為什麼不呢?悶在家裡其實感覺不好,出去逛逛稿不好有不錯的想法。」長期以來,我都喜歡這樣的建議,接觸城市、接觸人群在一般的狀況下會讓自己顯得健康些。

他轉過頭看了我一眼,眼神像是有點不耐煩或是無可奈何。
 
「哈哈」我假笑,咬了下嘴唇,試著化解尷尬的空氣,雖然是多年好友,問這些問題也是挺不好意思的。
 
「在前幾個月比較輕鬆,多少會跟其他人出去。」他搔頭,喝了一口紅茶,那是我剛從便利商店買來的。
 
「最近這幾個月呢?」
 
「比較不敢了,會有內疚感,都沒賺錢的,一出門多少都得花點錢。就算出去心理也很不踏實,覺得煩死了。」他說。
 
「那你在家都在幹嘛?」
「前幾個月比較愜意,想說失業的這段時間可以畫些插畫,順便磨練自己的技巧。之前在上班時沒太多時間這麼做。」
「對喔!你之前有說要畫些畫。後來呢?」
「失敗了,到後來多少有點焦躁,因為畫得並不順利,加上時間的關係,總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有找其他人討論嗎?」
 
「沒有,失業的時候越來越不喜歡找朋友了。」聽到這段我停頓了一下,這部分我可以理解,但我不確定該不該繼續往這傷疤鑽還是轉換跑道。
 
「那你看書嗎?」我站起來瀏覽了一下他的書架。他一向對什麼都感到興趣。書架上有電影理論、心理學、人類學、視覺藝術類的專論跟小說,他喜歡看純文學。
 
「前陣子因為準備作品面試的關係,所以看了一些書做些研究,不過最近又沒有了。」
 
「為什麼?」
「總是沒辦法好好看下去。」
「大概是怎樣,再多形容一下。」我說。
「不管看什麼都有點看不下去。會莫名的一直看電腦螢幕。」
「單純的分心嗎?」
「也算啦!就算沒失業也會有一樣。不過現在我會在104裡開一大堆我可能適合、可能不適合的職務頁面,然後在早上或是心情不錯的時候投一些履歷過去,然後等看有沒MAIL回覆或是打電話過來。」
 
「有打過來嗎?」
「很少,而且瀏覽我個人資料的大多是保險業務相關的銀行或公司。」
「104上不是可以勾選拒絕提供這類公司資料嗎?」
「對啊,我有勾選,不過還是一樣,天曉得,搞不好它們可以透過修改自身公司產業名稱來鑽這漏洞。」
「所以你就一直等待看有沒新消息?」
「其實我不是這麼想,不過以行為來看的話是這樣沒錯。我沒辦法好好的就只是看書,然後靜待回覆,總是一直看一下MAIL、或是看一下104看有沒新的職缺適合我的,或是看FB、新聞、逛一些網站,就是靜不下來,頓是對許多事情都失去了耐性與興趣。」
 
「那你有想說要怎麼辦嗎?」
「什麼怎麼辦?」
「就是讓自己靜下心來還是什麼的?」
「我也會聽音樂或看電影,不過看電影的時候也一樣,每看一段時間就會想暫停一下看有沒有信件回覆,像某種強迫症。況且,友時候看電影反而覺得很怪,我說不上來,像是我沒有權利這麼優閒。」
 
「這恰恰是失業者才有的權利,不是嗎?」
 
「除了等待你有嘗試什麼方法嗎?像是打電話到對方公司之類的。」
「有啊,有的公司會在104底下留下電話,有留電話的話通常我會投履歷後過段時間撥電話跟對方確認。」
 
「那有面試的機會嗎?」
「沒有。」
 
「你有預期多少薪水嗎?」
「這部分只要不是太誇張,大致上都可以討論。而且雖然我有不少職場經驗,但是公司大部分的要求都太多了。他們幾乎要求得對整個領域、通路都熟悉,要可以直接上手的,還要求企劃、分析以及語文能力」他變得稍為激動一些,但我知道,人力銀行上的要求根本天馬行空。
 
「你之前也累積不少相關經驗不是嗎?」
「對,但是我還沒能夠馬上獨立作業的階段,最好是有人可以稍微帶一下,了解公司的狀況。其實我覺得,大部分的事物只要進去一段時間都可以上手。重點只是處理漂不漂亮而已,這部分需要長期累積。而且我並不排斥學習或另外進修,但是公司顯然只想要現成的,他們不打算培養任何人。」
 
「現在的公司真的是這副德性。」我附和,這是事實。「就算職場還是一堆沒能力的爛人或馬屁精,天曉得他們是怎麼進去或成為主管的,怎麼爛人都可以找到工作?」
「真的。」
 
我停頓了一下,我不知道能夠提供什麼幫忙,甚至我也沒辦法說些冠冕堂皇的話鼓勵他。
 
「失業救助金來可以領多久?」我問。
「剩一個月吧,沒記錯的話。」
「那房租跟生活費夠嗎?」
「幾乎打平了。」 
「他們有說會怎樣嗎?我是說職訓局單位。」
「他們說可以上一些職訓課程,不過就沒有救助金了。」
 
「那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他聳肩,隨後輕輕的吐了一口氣,看著牆壁上貼的插畫海報。
 
問到此我幾乎打算停下來,因為我根本不知道這種狀況要怎麼辦,換作是我也一樣,一切都變得很無奈。

「你多久沒去剪頭髮了?」
「剛失業的前一兩個月有去減一次,後來就沒有了。」
「看起來有點長了。」
「一有面試的機會,我就會馬上去剪。」

回到家後,我在筆記本上寫下沉重的情緒以及最後的結論。我想我不需要將任何人給關到箱子裡,但我也沒辦法使之脫困。失業的人,或說,失去自信的人,會一邊打造專屬自己封閉又堅固的蝸牛殼,一邊在過程中慢慢將雙腳給踏進去,直到再也出不來的那一刻到來。

真奇妙,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