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

厚重的木門被推開，貓子集內輕鬆的藍調輕輕地流洩出來，迎面撲來的咖啡香引領客人入內，店裡一致的藍色氣氛感染了每一位客人。

我手支著下巴，望著映在潔白的壁上一圈圈交疊著的藍色光暈，像我腦中一圈圈思念她的漣漪。

這裡充滿著我與她的回憶。

正想得發愣，「欸，好久不見，妳都沒變嘛。」她攬過我的肩，擺出一貫瀟灑從容的姿態，向小姐點了一杯黑咖啡，對我露出頑皮的笑容。

我咬著下唇一時間忘了如何說話，怔怔地深吸口氣，認出她熟悉的氣味。
才想著這個人，想著想著就出現了……而她，怎麼知道我在這呢？

「這麼巧？」我不自在的撥掉她的手，盯著杯中奶糖色的液體，刻意迴避她澄澈明亮的眼瞳。

她笑，「Coincidence！」

真的是巧合嗎？
她看起來也沒變多少。
就是這個人無意下所做的一切，緊緊牽動著我的心緒。

七年了……自從我出國後就再也沒和她連絡，我以為忘記一個人很容易，只要不再見到她，記憶就會隨我的一呼一吸排出腦中。而事實證明我無法忘記，這次再見到她，所有的片段又一片片回歸到它應有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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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茗，快點！就要開場了……」我焦躁的在廁所門口不停踱步催促。

「唉喲~拜託，還有一個小時耶……票早就買好了，走過去只需十分鐘，慢慢來，ok？」她不急不徐地梳理頭髮。

「啊~~~不管啦~~~」

我耍任性，只有她會完全的包容。我的急驚風，也只有她才能忍受。也許是個性上的互補，讓我們的關係進展的出奇迅速。

她叫伍茗涼，是重考生，我們是在畫室認識的。
才剛認識，我們就像很久沒見面的老朋友，可以天南地北的聊著。

「好了，走吧！」她拎起包包，挽著我的手，步出咖啡館。
我們都有共同的嗜好，看午夜場的電影、逛美術館、喝咖啡、畫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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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呦~長大嘍、成熟嘍…」她玩笑似得撥弄我的頭髮，「很紅嘛！還辦展覽哪！」

我知道贊助商幫我把廣告打得很大……

「別鬧啦！」我微微避開她的手，「有空的話來看看吧！」我淡淡的說，從包包拿出一張邀請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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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很贊同她的看法。

「尤其是克里斯多夫坐在火車上回憶的那段，我覺得拍得超棒的！氣氛營造的…真的令人想哭呢！」

她的眼睛充滿崇拜的光芒，格格地笑著。

在貓子集裡，我們熱烈地討論著昨晚的電影。

也許只有她在熱烈的討論吧…一直以來，她的話總是比我多。
她聒噪、活潑、充滿陽光的氣息，有時很老沉，有時又變的像小孩般，而我就是這樣，深深被她吸引著。

在她面前，我不用刻意裝成乖小孩，可以隨意顯露本性。

落地窗外金黃色的夕陽，伸展雙臂懶懶地爬進屋內，映在她姣好的臉蛋上，而她的笑容彷彿已和背景融為一體。

「熙……妳五個月後的第八天有沒有空啊？」她趴在桌上，歪著頭小聲的問。

「幹麻？」我拿了本雜誌隨意瀏覽。

「陪我去一個地方嘛……」

「嗯。」

「不要敷衍我啦…」她伸手蓋住我注視的地方，生氣我的不在意，知道我只要回答「嗯」都是沒在聽她講話而隨便應付。

「好！好！我一定會留時間給妳，ok？」

看著她誠摯的眼神，開心的傻笑。我微笑。

她沒告訴我那天要去哪，也許只是隨便說說。她像被我寵溺的孩子，深陷其中，而我卻忘記去探究她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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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那個展啊！…阿波羅……ok啊…」她又笑了，還是和以前一樣非常的迷人。

「巴黎好玩嗎？」她玩弄著根本不需攪拌的黑色咖啡。

「不曉得耶……一直沒時間真正去享受巴黎悠閒的生活，那兒的功課真的很重，教授很嚴格。……那你呢？最近好嗎？」我的語氣透著一絲期待，希望在這不期而遇的短暫相處中了解她的現況。

我注視著她的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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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茗妳好了沒？」我在畫室門口等得有點不耐煩，索性開門下樓。

她收東西總是慢吞吞的。

「好了！」她左手抓調色盤，右手夾著四五支畫筆用小指勾了兩個袋子，腋下又夾著畫紙。「妳別一直催我嘛！」她邊抱怨跟我下樓，邊把手上的東西一一塞入袋中，「唉呀！」說著，一腳踩空，她為了空出手扶住欄杆穩住身體，把手上東西全都拋到我身上了。

「天哪！」她再度驚叫。

「我才該喊天哪哩！痛死人啦！」我受不了的白了她一眼。

「對不起啦…兇什麼兇，好險我有抓穩，不然妳一定被我壓死了！」她蹲下來撿她的東西。

「妳沒事吧！」我低頭不甘願的問。

「現在才來擔心太晚了，怎麼不早點問？」她站起來，「好啦，是我不好。」

唇，輕輕擦過我的頰。

我沒有回應，只淡淡的說：「走吧！」。

我不明白她的意思，是故意的、不小心的、還是……我做了許多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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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很好啊！…一直都很好…….」她沒怎麼想多談似的。

後來又問我媽媽近來可好，然後看了一下手錶，似乎在等誰。她撫著我耳鬢的髮絲，問：「明天有空嗎？一起去看看王老師他們。」

我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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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漸暗，陰陰的天氣讓陽光早早消失了。窄小的巷裡只有這家店門上的小窗透出幾許昏黃的亮光，靜僻得令人有點不安。

「熙、熙…就是這裡啦！！」她興奮的指著一個沒有招牌及任何多餘裝飾的藍色舊門。

我履行了和她的約定，要陪她去一個地方。

破舊的藍色木框門上遺留了剛製成時雕功精緻的古典花紋的痕跡，兩旁牆壁白色油漆斑剝脫落，留下殘缺不全的英文單字和塗鴉。

「PUB啊！」我手插口袋，四處瀏覽一番。

她拉著我的手推扉入內，笑吟吟的偎著我。

我問：「PUB都是這樣的嗎？」微露好奇的看著PUB裡的一切一切，每個人在我眼中都是那麼的特別有趣。

我隨她坐下，難掩心中雀躍，仍頻頻回頭觀察其他人的一舉一動，男男女女或跳舞或喝酒聊天，甚至當眾親熱起來，我臉紅心跳的轉回頭。

她笑我沒見過世面。

「PUB都是這樣的嗎？好有趣喔！真想把他們一一拍下來或是畫下來……茗，妳常來這種地方嗎？」

我支著頭問。

在這裡，我變得有點不知所措，有點排斥，又有點好奇。

「還好，剛畢業的時候沒事常會來混。對了，有人想認識妳…」說著，她點了根煙。

「…茗，你會抽煙哪…」

她應了聲。

我皺起眉頭，盯著她抽煙的樣子，淡紫色的煙霧隨著她呼吸的韻律冉冉上升飄散，我在她眼中看見不同的茗。

嗯…茗抽煙的樣子…還蠻好看的嘛……我自忖。


「涼涼~好久都沒見到妳……」一個嬌滴滴的聲音，打破我的冥想。

聲音的主人在我回過神時，正和茗激烈的熱吻著，我有點搞不清狀況。

「May，我來跟妳介紹，她就是熙喔！」她依依不捨的和那被喚作May的分開，有點炫耀似的說。

「妳好，我是涼涼的朋友，這裡的Bartender！」她微笑向我示好。

我朝她點點頭。

「好啦！May我要冰茶啊！」茗替我向May點了杯低酒精濃度的調酒，自己則點了長島冰茶。

May離開後，我故作鎮靜的問：「她是妳的誰啊？」

「朋友啦！」她沒多做解釋。

我們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談著未來、畫畫……


「熙，我去一下洗手間。」茗擺下煙離去，我追隨著她那既真又假的背影。
我無聊的盯著桌上非熟悉咖啡色的淺綠色液體，耳邊充斥著大聲的快速節奏。

「麻煩給她一杯血腥瑪莉！」男聲自我頭頂傳來，而後是一個頎長身影坐上茗涼的位置。「妳好，做個朋友吧。」他伸出手，而我卻不知如何回應。

「放心吧，我不是壞人，只是聊聊天而已嘛！」說著說著他靠我更近。

我全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從齒縫中擠出：「我不認識你，請妳快點離開！這是我朋友的位置。」

那名男子似乎沒聽見，反倒伸出手覆在我因緊張而交結的十指上，「別這樣嘛…妹妹…這樣就…」話未落，他的怪手立刻被人抓起甩掉。

「你在幹什麼？」茗頓時出現在我眼前，直瞪著這個向我搭訕的男子。

「小姐，我搭訕她，關你屁事？」男人有些光火站了起來。

「這是我的位置，請你離開。」茗不甘示弱拿起桌上的煙頭就往他的手背上撚去，大罵：「小心我告你性騷擾！別隨便搭訕我朋友！」她惡狠狠的瞪著他。

男人只好悻悻然的走開。


「你真是一點警覺性都沒有！熙！」茗仍處於生氣的狀態，大飲一口長島冰茶。

「對不起嘛…好險有你來救我啊！」我一臉無辜向茗涼撒嬌。

「茗…你這是茶嗎？」我問，不等她回答就一把搶來喝了一大口。「哇－什麼茶啊…怪辣的...」我吐吐舌頭。

她伸手搶了回去，佯怒道：「這不是小孩可以喝的！」

「我才不是小孩！我已經滿十八了！」我反駁。

「…我的意思是你不適合喝這種酒，要是醉了我怎麼和你媽交代？」她摸摸我的臉龐。

「才不管她。」我偏過頭去，刻意和她唱反調。

……嗯不過，好像有一點感覺了…腦子開始混沌……這茶，後勁還真強…
天哪…醉酒的噁心真是無法想像，我忍不住衝去廁所開始嘔吐。


半晌，門外傳來茗的聲音。

「妳好點沒？」

「叫妳別喝你還喝！」


嘔……

隔著門板，我還聽的見重金屬樂及很多很多人的尖叫笑鬧聲。
我不曉得是不是看到茗和May…一陣酸意忽地湧上心頭，我蹲在馬桶旁邊開始大哭起來。

我搞不懂我的心，為何總是被她牽著走。


待稍微平復情緒，我才慢慢轉開門把出去。

「你很遜耶~才喝一口就不行了，哭什麼哭啊！傻瓜！」抬頭，見茗一副沒事的樣子數落我，心中更是五味雜陳，眼淚不爭氣地又滴了下來，我用手背胡亂抹去，「妳管！」莫名的怒氣直衝腦門。

我快步繞回座位拉了包包就往外跑，茗在後面追著。



衝出門外，她拉住我，「幹麻…」我生氣的想甩開她。

而她卻抱住我說：「你是不是喜歡我？」

「神經！你醉了…」我掙扎，卻對她身上特有香味夾雜淡淡煙味感到莫名熟悉。

「妳在吃醋嗎？」她把頭埋在我頸間，抱我更緊。

「亂講！怎麼可能？……」

「妳很像一個吃醋的情人，在引起對方的注意。」

「我哪有…妳又…」她把唇覆上我的，奇妙地我竟然一點都不排斥，反而慢慢生澀的回應她。

我們開始擁吻，也許是剛才喝了酒的關係，一切變得很不真實。

再一次的，我又被她牽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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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