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道上的惡司機
文：陳樂融

下班尖峰時間，台北市某公車專用道上，我搭的這部車明顯怠速，規定是40公里，他卻以20多公里速度慢慢開著。我還注意到：他刻意在每個紅燈前停下，不，該說他慢慢駕駛，好在每個紅燈前剛好被擋下。

好處是什麼？路口是公車專用車道的站牌區，一串不同公司但同屬這條幹道的直行車，你這班先停下，當然就能載到更多以直線各站為目標、但不一定要搭哪班車的客人。等紅燈時，你還可以開著門讓新到客優先上車。這一切都是因為你是專用道的第一班。這狀況很多公車族都早發現了。

我仔細觀察他，怕誣賴他。但直到我要下車，他依然故我，在我下車那站，候車區剛好不在紅燈這頭，而在一過紅燈那頭，他車一進站，不往前開一點好讓後面幾部別家公車也能上下客，而是停在最前面，讓其他車拉長在馬路中央。當然，他又多載到一批乘客。

我動氣了，一路在前方親眼看到他怎麼小鼻子小眼睛地預先打量左右方向的燈號，明明可以踩一點油門順順地通過綠燈，他偏偏要早早開始減速等紅燈亮起。我決定告發他。

記下姓名編號公司，回家立刻打到市政府，因為過了六點，市民熱線服務的小姐據稱會以電子公文方式轉告已下班的交通局職員，然後會以email回覆我處理情況。

這樣的惡司機自私自利，只顧自己拉客，不顧車上乘客的寶貴時間，而且嚴重影響專用車道的車速，搶生意搶到甘冒讓交通打結的危險。早該多一些人舉報給該公司施壓。

這種惡司機還只是浪費大家時間，但有的職業駕駛或私人駕駛的習慣或心態，卻是差到會要人命，要犧牲別人家庭，製造的社會成本就更大了。

我很注意路上交通，也很習慣從開車觀察一個人的品行、愛心、耐性與守法觀念。你在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怎麼樣也就罷了，在少數朋友、家人、同事間相處得好不好，也都罷了，但開車在人來人往的路上，總要多一些公德。你連這個都不在乎了，這麼橫衝直撞為所欲為，要你私底下更在乎、禮敬別人，怎麼可能？

很多人批評：多數中國人的人情味，是留給自己人或八竿子打不著的路人（尤其是外國人）。同樣是路人，只要是密度高一點的接觸（如馬路、巷弄或公共場所），就彼此只是肉與肉的相對待了。

人生路上，不也有很多惡司機？只讓自己好走，不讓別人好過。我到現在還常看到婆媳之間的冷戰不歇，身邊朋友竟也有人訴苦她的婆婆從生產後，就獨愛自己兒子和孫子，把媳婦當成眼中釘或者視之為無物。惡婆婆的舉動、言語，在兒子在場時是一套，兒子不在時又是一套，單獨和兒子相處中，又是刻意數落媳婦、挑撥夫妻感情、甚至撒謊先告狀的另一套。擺明「我不喜歡你，你能怎麼樣」的欺凌模樣，在你和她的共通路上，這一霸佔要佔多久？

我對這些人性中惡質面的言行素來反感，也深深覺得到現在台灣八點檔鄉土劇仍大肆刻畫此類問題，原來還真有其背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惡婆婆」竟然從古代延續到21世紀。但又有多少小媳婦，能小心謹慎、心態健全地，不讓自己未來步上「惡婆婆」此一原型？畢竟，我們該切斷這個「傳統」了。

吃了惡司機虧的行人或駕駛，能否在自己有機會行使權力時，不去濫用這權力？還是今天被路霸欺負了，改天自己有車或換大車，也來個為所欲為過過癮？反正，「換座位就換腦袋」？如果這樣，多少次「政黨輪替」沒用，「世代交替」沒用，「婆媳交替」也沒用的。佛家依然謂之：輪迴相。

附帶一提，數月過去，台北市交通局沒有以電子郵件回覆我。是人為怠惰還是電腦疏失？所以，換市長也不見得管用，頭無法指揮身體的每個部分。而我又陸續遇到在尖峰時間為搶生意怠速行駛的其他司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