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文賞析文學】旅遊的變與不變
旅遊的變與不變
文:陳樂融
連續兩年,不同朋友在義大利興高采烈旅遊時,接到父親猝逝的消息。隻身揮汗流淚轉搭飛機回台的情景,讓外人想起來也難受。
從此,異國某處,總成為一個心痛記憶的連接點吧。
就在此時,又一19歲的女性朋友暑假要去義大利遊學三月,願她與家人一切平安。
古語:「父母在,不遠遊。」現在是凡夫俗子被引誘得時時都想遠遊的年代。是生活壓力太大,還是心靈空虛,人們似乎總是需要靠場景的「五感」轉換來挑逗、抒發。
某航空公司的促銷專案叫做「就是要玩」,讓廣告中的女生連續幾週都在國外遨遊,而拒絕一個男生的約會。聽來好不愜意,對普通上班族卻是一大諷刺。
這是多少人既無法隨心所欲出國、又沒男人追的年代啊。
前些時見一篇文章談「壯遊」,認為人年輕時該有一次較長時間的遊歷冒險。作者談到的包括西元627年玄奘法師出發的天竺取經之旅和1951年格瓦拉(Ernesto Guevara)和死黨騎摩托車13000公里的南美洲之旅。
一般人顯然不會有玄奘的悲願或格拉瓦的豪情。時空拉近點說,也少有人如台灣第一屆外交替代役男連加恩去非洲布吉納法索一年八個月的行醫及行善經歷。
於是某些人理解的「壯遊」,是否又常常變成蒐集「一生不可不去的50個景點」的「大地蓋章遊戲」?
我是個懶人——對於移動軀體旅行這件事。在旅途中可以儘量enjoy,但要由自己主動發起或實際規劃,次數卻少之又少。不要說壯遊,連郊遊都很少。連去桃園市訪一位中學老友,都曾說上了八年、十年才見著。
會很遺憾嗎?不會耶。某些住美、加的朋友,好心邀約:「來玩啊!」「來度個假吧!」結果就是有人都已經畢業或辭職回台灣了,我還沒去。
這是一種什麼毛病?缺乏好奇心?缺乏時間與金錢?缺乏脫離尋常生活的勇氣?還是身心平衡地一點都不想特別「找樂子」?
看李清志的建築旅遊書《安藤忠雄的建築迷宮》和廖偉棠的北京非主流藝術生活側寫書《我們在此撤離,只留下光》(皆為2007大塊出版繁體字版),讀得津津有味,但對於身體力行去鉅細靡遺感受、刻畫世界上另一個城鄉與人文之貌,至少現在的我沒有勁頭,與需求。
隨作者用文字、照片導引,快速體會他們深刻感悟過的地景、人物的精髓、精華,這是我習慣、並享受的,比起真正置身其中,也許少了份第一手的私觀察,但這世界有太多我們無法到達的「場域」,多一項或少一項一手的私觀察,到底會有什麼損失?
何況,說句不禮貌的話,「牛牽到北京還是牛」,多少人周遊列國了,還是德行故我?
近年大隱於市的某位名家,與我閒聊到當初她也花大錢去各處旅遊,四十歲那年在愛爾蘭住了一個月,甚至起心置產。斷念回台後,再也不刻意出國玩。她說:「原來我之前那麼愛出國,是想在地球上找到一個我最喜歡的地方,但真找到時,卻發現自己因種種現實無法長居該地。於是,忽然覺得沒什麼好再尋找的了!在哪裡都一樣。」
另個朋友,夫婿在美國太空總署任職,她說此生有三大心願:「看太空梭升空、看奧運現場、看南極大陸」。第一項她今年六月就會實現,我開玩笑如果她願意去北京奧運,第二項明年也就實現,三去其二,一生心願不難達成嘛。之後呢?之後要想什麼?
換做我,一生心願?絕對不可能是去到地球某個有形地方,佛國或天堂還有可能。
交通這麼發達的21世紀,不勤快旅遊的我,也許是時機未至,也許是對世間「變與不變」循環的趨於了然與冷淡。人生種種,不一定需要親至,才能啟發;旅行如此,關係,不也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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