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迴

自由時報◎陳玠安

到達那城，夜幕已垂，他們用衛星導航找尋著住的地方。

一路六包菸。吉他手已經放棄了換音響裡面的唱片，車內寂靜。

「來聽一下這邊的廣播電台好了。」後座的女主唱跟開車的貝斯手，算還清醒的人。她玩著手上的撲克牌，休息站買的。

「是誰決定要來這趟的啊……」鼓手口吻，有點埋怨。沒有人回答他。不是第一次迷路，不是第一次在陌生的城市開車，不是第一次這樣靜悄悄。大家都知道。

隔天，他們就會離開這個城市；在那之前他們會在一個目前也還不知道何處的場地演出。一開始巡迴的時候，不管遇到大雨、爛場地、糟糕的公關接待人員或者噁心旅館，都甘之如飴。那時還有一些年輕與吉普賽，隨性帶著樂器就這麼上路，一群好友哪會出什麼問題？

只是，不再有車經縣境，「耶，到了耶！」彩排時默契更熟練，卻也不再笑鬧，表演完了，離開，下一個。幫樂迷簽名時，有時被要求合照，自己都可以感覺到臉是僵的。

「是我們自己堅持說，無論如何一定每次發片都要巡迴的。」。

旅館的大廳已經半黑了。微光可憐的照著櫃檯人員，他正看著電視機裡男主角跟女主角擁吻。他們拿過鎖匙，看著片尾工作人員幕，提著樂器上樓。

很安靜。旅店像是從荒漠裡生出來的一個微渺有光的地方。似無人跡。

「不錯迷幻啊。」吉他手說。聽不太出來意思到底是好還是壞。

吉他手與鼓手同間，貝斯手與女主唱一起。進了房間，兩個空間裡的人同時傻了。

「你們那間……有什麼怪怪的嗎……」

「有樂器。」

他望著房間裡的貝斯，再看看自己手上的這把。

「咦，是嗎。你們沒有住錯房啊。沒錯啊。今晚只有你們。」櫃檯先生的反應未免太冷靜。四個人點了菸在大廳，只能一起發傻。

「該不會是不敢回去吧你們。」女主唱抓著那把不是他的木吉他，走下來。「很妙啊，不是嗎。」

「你們……你們會樂器嗎？」櫃檯好像開始有點想幫什麼忙。倒是說了句廢話。

「我們是樂團呢。」

「那，不然……」他搔搔頭，「可以彈首歌來聽聽嗎？」

貝斯手看著吉他手，吉他手看鼓手。

「就彈給你聽吧！」女主唱抱起吉他，「是把不錯的吉他呢。」

她好久沒有這麼清楚感覺到知道自己想唱的歌。那是一個很靜的夜晚，除了四個男人的打火機喀嚓聲，以及女孩哼著沒有歌詞的小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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