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文賞析】老天 借點時間給我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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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 借點時間給我爸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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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爸躺在醫院，醒來第一件事，竟是想要吃燒餅油條，但醫師基於病情考量不同意，他的眼神裡盡是苦澀的淚水… 活在世上，如果人的身體可以替換，我真心希望立即為老爸脫下被疾病纏身的軀體，換上我健康的軀體給他。 害怕時間不等人
我緊守病榻默禱 老爸晚年受病痛折騰，他外表堅強，總裝作若無其事，不想兒女為他擔心，凡事自己來，讓家人看了十分不捨。
近日老爸的身體頻出狀況。子夜，老爸又昏倒送醫，幸好此次有驚無險地度過險境，老媽說，還好有老天保佑，但此刻，我握著他頻頻顫抖的雙手，激動得說不出話。
老爸安靜地躺在病床上，身上吊著點滴，剛才護士為他抽血，他忍著痛的那一幕，一直在我眼前流轉。
我告訴自己，時間是不等人的，我緊守病榻，深怕一個閃失，就會失去老爸。我默禱，希望上帝能聽到我的心聲，請求上帝再給我一點時間，讓老爸早日復元，我想陪他回鄉，回他久違的家鄉，那個他在夢中都會想念的故鄉。因自從老爸病況連連、身體每下愈況後就不曾返鄉，我知道，他對故鄉的懷念，絲毫沒有因時間而褪去。
大陸淪陷，老爸在逃難中來到台灣，後來考上公職分派到玉里小鎮，從此愛上小鎮的好山好水，寄居在此。但我知道，比起他的故鄉，這裡只能算是暫時居住的。
政府開放大陸探親後，老爸幾次回鄉，折返後，常躲著家人偷偷掉淚、暗自傷心。老媽說：「文革期間，身陷戰區的奶奶，活活被餓死，家鄉田產都被沒收，家族一片淒慘。」身為人子的他，只要一想到母親的死，除了回憶，已無處可尋。
醒來要燒餅油條
醫師反對那最愛 孝順的老爸，外表總是顯露堅強，卻有一顆柔軟的心，充分反映在我們兒女身上，讓我們都備受他的寵愛。
想起老爸躺在醫院，醒來第一件事，竟是告訴守候在身旁多時的妹妹，說他想要吃燒餅油條，但醫師基於病情考量不同意，他的眼神裡盡是苦澀的淚水。聽到妹妹在電話中描述，我的心有如刀割一般，真恨不得立刻飛奔至老爸身邊，親自送上他最想吃的燒餅油條。
燒餅油條曾是我們共同的記憶，也是我小時候吃早餐時的最愛，老爸總起個大早，騎上腳踏車飛奔，為我們買回熱呼呼的早餐，然後把我們一一叫醒，再一起享用這剛烘焙出爐的燒餅和油條，讓我們可以擁有一天美好的心情，快樂出門上學去。
現在，病榻中，燒餅油條竟是他最想吃，卻又不能吃的東西，我忽聞之，心中盡是哀痛。
想起自己做了母親，才懂得要孝順父母，要讓他安享晚年，但他飽受病痛折磨，最想要的卻不能碰觸，這是身為兒女的人，最感痛苦的一刻，我的淚水因此又止不住的溢出來。
昏迷後取出遺囑
怕他已放棄抵抗 前年，老爸因使用藥物，不慎引發全身性藥物過敏，身體各個器官嚴重受損，幾乎要了他的命，經送台北就醫，住院兩個月，命總算從鬼門關撿回，身體各器官已無法復元，老爸卻憑他想活下去的毅力和勇氣，成功地戰勝病魔。
當初因害怕老爸過不了關卡，母親向老爸徵詢身後意見，老爸卻靜默不語，他想存活的強烈意念，做兒女的都能感受得到。
兩年後的今天，老爸在數度昏迷中急救醒來，醫師卻宣布：「腎功能已損壞，已接近要洗腎階段。」
老爸聽了，立刻取出遺囑交付母親，希望他死後立即火化，把骨灰撒向大地，一切回歸自然。
聽聞此語，我的眼淚又不聽使喚的猛飆，老爸卻能冷靜交代、安然處之，他心中是否早有定見、是否已坦然接受生命走到盡頭，而不再做任何抵抗？想到此，我心中一團亂。
此時，我突發奇想，想跟上帝借時間，因為我還有好多事情未完成，有來不及表達的愛、有來不及實現的孝道、有來不及完成的諾言，想向老爸表達。
對老爸，我盡是不捨，想要時間倒轉，讓過去的事重來。
現在我最想做的事，是珍惜與老爸相處的每一天、多陪陪他。 【2008/01/01 聯合報】@ http://udn.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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