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秋四題

◎林文義

1

深秋之色：紅與黃

綠乃寧謐背景

莫非是眷戀不捨

旅人的去春回眸

楓若霞，金黃銀杏

葉片可寫俳句

松尾芭蕉行過

不朽的奧之細道

總念及春櫻四月

尋訪花信卻遲開

瓣葉羞怯含苞

猶若戀人等待多時

於是深秋相互允諾

年華般紅熟的心思

我們以葉片印證

花開葉落靜好無聲

2

三十年後京都重逢

記憶仍是小白馬奔過

你研修日本古典文學

二十年醫師之後想些什麼

從木屋町行至高瀨川

垂柳月色應喝上一盃

半生未竟之酒

就是大稻埕青春紀念

相互點菸微笑對看

說讀我文學至今

依然是浪漫之人

笑你從醫更要冷靜

鴨川子夜散步先斗町

藝伎天鵝般頸線極美

三味弦古老之吟唱

你還要趁酒意獨回大阪

3

詠歎調時低時吭

咖啡香醇的倒影

木窗外一樹霞火

老婦牽著秋田狗穿越

描寫以詩或是散文

也許靜坐就好

幾冊琴譜倚偎取暖

不關悠揚的聲樂迴盪

趁熱喝完咖啡

雲，緩緩漫過來……

4

佛像，不說話

沉默，靜靜看花

無我？

表參道旁的地藏菩薩

低首垂眉思索

（地獄不空，誓不成佛！）

輪迴千年的母親呢？

苔石以及枯山水靜著

任俗人探看風雅

三十三間堂擁擠

觀光客及數不清佛像

佇立千年是否腳痠了？

只有金閣寺的鳳凰

浴火成了小說想像

三島切腹的太刀血跡

抵不過金泊俗麗

月雲輕攏子夜五重塔

所有秋葉入眠了

我乃魚般浸泡溫泉……

自由時報-970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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