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短篇〉陶瓷娃娃

◎吳俞萱

某條街道上的玻璃櫥窗裡，坐著搔首弄姿的女人們。櫥窗外聚集男人，他們不能觸碰這些女人，若遇見喜歡的，會把鈔票或禮物塞進她們腳邊的一個洞。若真的非常喜歡某個女人，可以花錢買走。

其中一個格格不入的年輕女孩，總是低著頭看自己的腳趾。她是Griselda，腳邊從來不會出現鈔票或禮物。某天，中年的高先生穿著西裝，拿著一個手掌大的陶瓷娃娃，因為第一次來到這條街，他顯得局促不安，直到看見Griselda毫無表情的臉。他把陶瓷娃娃塞進她腳邊的洞，就離開了。接著的每一天，高先生都帶著一只陶瓷娃娃給Griselda。她始終面無表情，過一陣子，開始與高先生對望。

不久，高先生買下Griselda，租了一個小房間給她。他買來所有生活用品和食物，Griselda哪裡都不用去，唯一要做的是，每天煮晚餐給高先生吃。這個房間有一片很大的落地窗，每一時刻的光影移動，都為室內帶來巨大的變化。

除了晚餐時刻，Griselda隨時站在落地窗邊向外看。傍晚六點，高先生來了，餐桌上已擺滿飯菜。兩人對坐吃飯卻不說話，月光詭異地在兩人身上游動。吃完飯，高先生放一個陶瓷娃娃在Griselda的碗旁邊，就離開了。有天，高先生走向Griselda，褪去她身上所有衣物，又回到座位上。像什麼事也沒發生，兩人繼續吃飯。四處游動的月光著魔似地匯聚在Griselda光裸的胴體上，高先生給她一個陶瓷娃娃後又走了。

之後的每個晚餐時刻，他們一對坐下來，Griselda就自動把衣服全脫了，優雅地吃飯。某次晚餐，高先生看著Griselda的臉，皺了皺眉，匆匆離開，沒有留下陶瓷娃娃。

隔天傍晚，當高先生打開房門，他摀著鼻子猛力咳嗽。月光照亮躺在滿地陶瓷娃娃之間，全身赤裸的Griselda身上。Griselda一動也不動，身體微微腫脹，因為吸進過多一氧化碳而臉色紅潤，比之前更像個陶瓷娃娃。●

自由時報-970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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