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文賞析】家有福祿壽三喜
家有福祿壽三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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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摩登祖母又找我們三姊妹陪她打電玩了。到了她家,看到她正在當小護士,幫中風的祖父測量血壓,遠看真是欣羨,近看卻要掩耳,因為祖母恰北北地對傻楞楞的祖父喊:「手過來啊!你怎麼這麼憨慢?」然後她又吼他上體重測量器,推著老花眼鏡做紀錄,隨後換高齡九十的曾祖母。 曾祖母愛開玩笑 問婚事想當太祖 這是我們家族的「福祿壽」三大元老,他們住在一塊兒,子孫都稱作「天上人間」。已屆高齡的他們,可以相偕搭公車去虎頭山散步,背影令人覺得可愛又不放心;也可以為了晚餐不見魚肉而鬥嘴,真是好氣又好笑。他們就像三尊各有所長的神明,而居住的「三元宮」裡,隨時都會上演瞬息萬變、令人摸不著頭緒的劇情。 我們尊曾祖母為「壽」,因為她是家喻戶曉的人瑞。 她背尚未佝僂、不必拄拐杖時,每逢三代齊來進貢,每家子帶兩、三樣菜來聚餐,是她最歡欣的時刻。但餐後相約出遊、跋山涉水,對她來說太危險,若摔傷可非兒戲,眾人總苦苦勸阻,她則賭氣地把自己鎖在房裡,像個青春期的孩子,隔著門板還聽得到她蓄意提高八度音的說:「阮沒愛去,以後恁嘛免來找我。」 那是十幾年前,還「年輕、血氣方剛」的她,但現在的曾祖母已慈眉善目,也會留心飲食、行動小心,重視自己的健康,以避免別人麻煩。有時眾人要帶她去開車繞繞,她都明理地說要顧家;可是,客廳到廁所這不消幾秒鐘的距離,曾祖母已要拄著拐杖,一小步一小步地挪動身軀,當我們攙扶她,她會堆起滿臉皺紋笑著說:「謝謝、謝謝。」 看到我和妹妹來打電玩,她也會幽默地問:「妳們什麼時候準備結婚?讓阿祖吃餅、抱孫,那我就是太祖了!」她人老心不老,還會開玩笑喔。 中風祖父淚滿面 聽斥責乖乖入眠 而一向嚴肅的祖父,在中風住院時,感情變得脆弱,祖母只要一離開五分鐘,回來時就見他淚流滿面:「卡早妳都不會離開我,這時準不要我了……」他又氣著說:「要走妳就走……不要睬我……」 祖母聞聲斥責:「我這世人都讓你拖磨啦!我哪有那好運,我都沒在哭,你哭啥?」生病的祖父,還是聽得懂祖母藏在刀裡那委婉的「一輩子」承諾,就乖乖入眠了。 現在,祖父能在家自己捧一鍋祖母拌的豬油麵吃著,他已康復很多了,只是偶然翻倒在褲子上,顫抖著手、低著頭一條條夾回去時,我們總不忍地想幫孩子般迷糊的他,卻被祖母大聲禁止:「讓他自己夾,吃麵吃到褲頂,真是見笑。」 看到此刻被罵還微笑的祖父,相信他一定備感幸福,因為刀子嘴豆腐心的祖母不離不棄,有人責備和關心、守護他的健康,是最有福分的事,因此我們尊他為「福」。 祖母最愛PK電玩 自稱勞碌命歹命 最賢慧、事佛又跟得上時代、終日邀我們PK電玩的祖母,在社區是「環保鬥士」,會收集鄰居的餿水來滋養她的菜苗,即使連日陣雨,她依然穿上雨衣,豪邁地跨上小腳踏車,去護佑她的菜園,或打完電玩的第二天,依舊起個大早去拔草,還誇耀地說:「昨天打完『羅斯嗎塊』(方塊的口誤),今天拔草拔真快,有算分數喔,阮不能輸孫子。」 此外,她受之於人,也將收成的作物回饋鄉里,如此天然且處處用心的有機作物,就是打哪兒也取不到的免錢又吃得甘心的好菜啊。每每看到她的衝勁,我們誇讚她,她又開始說反話:「勞碌命,不做不行,阮卡歹命。」 誰不知道她樂於照顧另外兩老,他們不在,她還嫌無聊呢。所以,我們尊祖母為「碌(祿)」。 有時騎車經過「三元宮」前,我都可以看到他們三尊,聚集客廳看鄉土劇,激動地討論劇情,或者又在扮演「護士與病人」的家家酒,好不溫馨。希望這「天上人間」的生活長長久久,好讓我們子孫有更多的周末或假期,來加入這個樂園,沾染他們的「福祿壽」吉氣,使人生更加幸福。 【2008/02/28 聯合報】@ http://udn.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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