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文賞析】藍色的遠方　四之三 
 
  2008/5/7 | 作者： PM
 
 
  在一片混沌的海水中，我盡可能湊近她，原本當她絕望至極，不想她回眸時，卻漾出一抹笑意。我試著更靠近些，可她一划開雙臂，便遙遙地遠離我了－－這時我才驚見海底竟有一處裝綴華美的巨大殿宇，讓一顆無限廣闊的氣泡含在其間。

海底的宮城中無有人影，只見形貌怪異的牲畜，喧嘩異常地熱鬧著，一隻有著九顆頭顱，二、三十隻眼睛的癩犬，一邊抓著腐爛的瘡口，一面熱心地與我招呼，我四下張望，仍不見少女的身影，那九首癩犬放聲狂笑，便用如少女一般柔膩的嗓音叫住我：「你找我呀？。」

我低頭一瞧，那九首癩犬的九顆腦袋，均現出那少女的容貌，牠一一撩動九頭長髮，放聲笑了，「怎麼？不是找我來著？」牠放聲笑了，音聲彷彿刀刃般銳利。接著，有個上為蛇首、身為少年的男子趨向前來，在整個宮室的哄笑聲中，牠半邊臉頰現出那少女的容貌、而另一半邊仍是猙獰的蛇首。牠踹了那九首犬一腳，笑罵道：「他找的是我吧！」

宮室中只聽得牲畜的號叫聲，其聲震耳，一隻黃色的蒼蠅飛到我耳邊嗡嗡作響，在牠嚅嚅的囁聲中，我漸漸聽清楚了，牠說：「她在宮室後側的花園裡，那裡有許多五衰而下的天女，正享受無比妙樂。」牠說，「你可以從側邊的殿門繞去。」

我撇開宮室的無比喧鬧，依其所言環著殿側繞去。遠遠的，我鼻息裡全是殘敗的腐味，各色奇花異蕊歪歪斜斜地插在爛泥裡，空中有隻巨掌伸下來，用指尖摘了一朵枝葉半腐的天堂鳥，插在一位容貌衰萎的天女耳間，那年邁福態的天女笑得吱吱作響，伏下身來，親吻一雙扣在污泥中的巨爪，我抬頭仰望，只見一隻臃腫而巨大的烏鴉，雙眼饜足地笑著，那巨烏渾身開滿正咀嚼著肉塊的小嘴，每隻爪尖都生了一隻眼睛，滑溜溜地轉動。

「妳吃味啦？」巨烏說著，無限哀愍地笑起來，足畔一名年邁的天女恭敬而靦腆，從巨烏的爪尖爬上牠的膝頭，將頭伸進巨烏膝間的嘴裡，巨烏溫柔地看著她，將她的腦袋囓入。

我不禁放聲呼號，這時我梭尋良久的天女瞧見我了，她掩著嘴笑，將我帶到巨烏跟前，對著巨烏說：「聖神烏翅王慈悲，這男子的心中有密咒，可以讓我們永生天上，不墮惡途。」

周身散發著惡臭的天女都對我頷首微笑，她們五體投地，禮拜巨烏，巨烏笑了，一仰頭，牠膝間年邁的天女只剩半截屍身，從牠的膝間墜下。

我心中又驚又怒，我救那少女來的，她卻如此待我，聳立的巨烏低頭瞪視著我，牠爪尖的八顆巨眼溜溜地轉了幾圈，我退了幾步，可身後的五衰天女促著我，將我擠進巨烏的爪間。年邁的天女們圍著我將我的身子扣緊在巨烏的爪縫間，循循勸誘我。

「快給聖神烏翅王頂禮，祈請聖神烏翅王咬啖你骯髒的色身，讓你在牠尊貴的法身上重生。」一位五衰天女抓緊我的臂膀說。

「這可是你累世修來的善緣，有這等福報，聖神烏翅王享用完你的色身，會讓你在牠身上重生，化做牠遍佈全身的口、眼之一，同牠一體審理人天善惡，享受至妙之樂……。」

「這是多麼殊勝啊！他怎麼這般運氣，神聖的烏翅王啊！這樣未免有失公允。」

五衰的天女們喧嘩異常，有些「妒忌的」，就要扯開我，可那隻巨烏悄悄地用兩隻利爪，將我的身子夾得死緊。突然，我看見前殿那隻黃色蒼蠅嗡嗡地鼓翅，在我身邊繞來繞去，最後牠停在我耳邊，告訴我：「每位五衰天女若要修行不死之法，就必須獻上另一人的福慧之命……。」

我聽得陡的一醒，茫然地望著少女，我身邊的老天女們怒不可遏，一起驅趕那隻蒼蠅。少女霎時淒淒然地回首看我，滿臉愧色，殿前的九首癩犬來到我的腳跟旁，用身上的癩毛搓著我的腳踝。一時，天女們驚得四下走避。（待續）
 
 

來源：人間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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