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文賞析】歲月的粥 
 
  2008/5/12 | 作者：◎江慧妍
 
 
  今年終於可以抽空回鄉下看望父母。父母的年紀大了，奔出門來迎我時我時，步履竟然有些蹣跚。母親穿上圍裙一個勁地對我說：「給你熬粥吃，熬粥吃！」母親眼中，一碗粥，就是人間至美的佳餚，一定要親手為兒女們慢火熬上。

打小的時候我就愛喝媽媽熬的粥，她會把所有食材能放進去的都放進去。金黃的小米，解毒的綠豆，潔白的糯米，圓潤的蓮子，結實的栗子，滋補的紅棗。黑米粥帶著獨特的藥香，皮蛋瘦肉粥的綿香好味，南瓜粥有細膩香甜的餘韻，花粥的美容養顏功效，當然還有臘八粥的粥意濃濃。母親在廚房忙碌了好一陣子，廚房裡漸漸飄出粳米的特有香氣。香氣一點點濃郁起來，似看得見粥香如蝶，滿室翩躚，鍋內深紅淺綠，脂稠玉濃，伴著氣泡上下翻飛，飛珠濺玉，美如流花。我的眼睛竟然隨著那馥鬱的香氣而慢慢濕潤了。

這那裡是一碗粥啊，這分明是母親心底對我那份濃醇的愛啊！

母親端來一碗柔膩濃香的粥，我用唇感知它的溫度，用齒碰撞它的香糯，用舌輸送它的滑爽，然後一點點通泰四肢，一口口褪盡滿心的疲憊。伴著裊裊地粥香，我與父母親人閒話家常，碗邊的話，像是投進歲月長河的石子，淡淡回聲，天上人間。

清代文人袁枚在《隨園食單》中自擬了煮粥的標準：「見水不見米，非粥也；見米不見水，非粥也。必使米水融合，柔膩如一，而後謂之粥。」急躁之人理解不來粥的妙處，父母親的一切平凡而瑣碎的愛，就如同不疾不徐的火，持久和平，才能熬出這一鍋好粥。

記得《綠野仙←》裡的桃樂絲歷經重重冒險，最後回到家後，所說的一句話讓人感動：世界上再沒有地方像家一樣！出門在外，家在心中的感覺，忽近忽遠，回家的時候總在夢裡，醒來仍異地他鄉，形單影隻。家就成了遊子的一種寄托，一種嚮往。而我更不堪，我除了想家，我還想念母親的一碗最平常不過的老火熬的粥。

所有的粥都是些沉澱在時間裡很久的熱情或激情。需要揚湯止沸的是不配叫粥的，因為它少了時間的細細煎熬，而少了這一節，也不能成粥。所有的粥都細膩濡糯，而這只能經由文火慢熬。熬著熬著，熬進了歲月，也熬進了親情，於是，就有了一室的粥香！
 
來源：人間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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