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文賞析】《南華文學獎得獎作品》關於乳房(下) 
 
  2008/5/28 | 作者：◎張曉惠
 
 
  腳步卻不自覺踏入第一家詢問的藥房，「阿姨，那我先買口服的那瓶好了，妳要便宜我五十塊喔。」（真是蠢到極點的殺價方法，根本稱不上殺價）。

「沒問題，你記得早晚吃一粒，MC來不要吃。」

拎著藥袋回家，我又把用藥說明看了一遍，便連著藥盒通通丟進垃圾桶，印有英文說明的藥罐則塞入化妝台底層。

絕不能讓母親發現。她一定不能容忍我「為了取悅男人，而如此斤斤計較於胸部的大小」、「想必已發生了見不得人的關係，所以必須增大胸部以維持歡愛」……種種母親保護女兒的合理推論勢必逼得我喘不過氣，甚至招來一頓毒打！在不許「強辯」的情況下，想要解釋清楚或證明清白，「天都黑一邊了。」

二十歲的乳房像兩隻動物在長久的睡眠

之後醒來 露出粉色的鼻頭

試探著 打呵欠 找東西吃 仍舊

要繼續長大繼續

長大 長大 夏宇〈野獸派〉

可惜等不及我把胸部養大，學長就和我分手了。

那一年我二十歲。

今年，我三十歲，這兩隻動物顯然患了先天性發育不良，老是畏畏縮縮不敢昂首抬頭，枉費我日夜餵養、辛勤照料，醫生說，這與體質和遺傳有關；婚紗業者說，是脂肪囤積的位置不對；媽媽說，去買件塑身衣好好穿吧；學生說，我們一起去問蔡依林。

丈夫說：Small , but cute！

最不在意胸部Size的就屬阿嬤了，每回去探她，她只管伸出厚實但布滿深刻皺摺的手，輕摸我的肚子，然後側著頭微笑：「有沒有寶寶啊？」

而我總是讓她失望，有時懶得回答了，我就抓起她的手端詳。年輕時候，她用這雙手在河邊幫人家洗衣褲，媽媽總是蹲在旁邊幫忙，當時洗一件才兩角，一天也只能賺三十塊，卻要養三個孩子，小舅舅出生後，阿嬤的乳房更長了。後來她們做起賣豆漿的營生，媽媽站在旁邊炸油條，也被油條炸，兩個女人積攢起眼淚與汗水，和命運搏鬥，讓我的舅舅們可以在窮苦人家中過著少爺生活。歲月現形，在阿嬤彎彎的背、垂垂的乳房、臃腫的肚子，在灰白乾澀的髮。

想到老人家的苦難，我當然領悟到自己的煩惱如此微不足道。希臘神話中的亞馬遜女戰士，為了方便作戰，尤其是御車和射箭，甚且把自己左邊的乳房割去；而十九世紀法國畫家雷諾瓦則說

：「如果世上的女性沒有乳房和臀部，我也許不再繪畫了。」誰叫乳房的功能已從原始的哺乳進化到如今成為性的象徵、美的象徵。

我真想感受一下行走時波濤洶湧的壯麗，那才是「甜蜜的負荷」；或體會一下把衣服或鈕扣撐開甚至撐裂的雄偉，那才叫「擁擠的樂園」！

走在台北街頭，到處都是裸背露臂現乳溝的畫面，電視節目、雜誌、廣告看板、海報、檳榔攤等，四面楚歌的危機真讓人想仰天長嘯！

關於乳房，我一直有種欲解難解的情懷，放太久了，形成一股鬱結難解之氣。

聽說，繼新一代白高顆美胸精華後，Watsons又推出一款胸部緊實複方按摩精油，萃取鼠尾草、小茴草、茉莉、天竺葵等植物精華，並添加荷荷巴，讓肌膚容易吸收以達到快速豐胸…… （完）
 

來源：人間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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