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文賞析】無限的平行線 ◎湯瑪仕
 
 刊載日期：2008-08-06  
 

 釵h鐵道迷之所以熱愛火車，十之八九都與女人有關，且這個女人九之八七是「外婆」││那等在平行線盡頭的，一雙雙充滿憐愛又溫暖的臂膀，使得「搭火車回外婆家」成了既神氣，又令人期待的事情！
我的外婆住昔日淡水線雙連站附近，我們都叫她「鐵枝路下的阿嬤」，以與「山上阿嬤」區別。但是我卻沒有「搭火車回外婆家」的記憶，不過記憶裡搭的第一趟火車還是跟女人有關││姑媽。
應該是上小學前的年紀，還不識字，但已是能聽、說清楚的階段。那年，二姑媽獨自一人帶我們一群梯階似高高低低，約六、七個小孩搭火車去基隆找三姑媽與住暖暖的屘姑姑。這件事令一個來自陽明山上的鄉下小孩以為：搭火車＝出遠門＝旅行＝令人開心的事；所以，火車予我的第一印象自是美好的！
我記得欺身窗外時瞄見了深藍色的車身和細細白腰帶││雖然立刻遭姑媽斥責，但自此「藍色車廂」便是經典，固執的成為火車的代名詞││屬於我的火車之戀的原鄉與最深的鄉愁；即使後來也曾為了各色新穎列車欣喜萬分，但也僅止於嘗鮮而已。對我來說，「搭藍色車廂的火車」才「算是」搭火車！
在座椅為直條式兩相對望的車廂裡，小孩全反身跪坐望向窗外，窗外色亮，裡面色暗，色差極明顯。窗框裡的小孩亂顫不定，跳動的身影似扮演日光皮影戲，至今還在腦海裡晃盪著……。
窗外的亮色也不是白色，而是一種淺卡其色，再刷上一層淡淡的淺黃綠的海苔色，就像透過特調效果，將彩色照片暈染成懷古氣息的單一顏色，天空、河水、石塊、樹木都是。河谷上佈滿石頭，奇形怪狀。還有纜車吊橋，我吵著要搭，但姑媽說那全是給煤礦搭的││所以全都是漆黑的黯墨色？記憶，因此留存的就是一幅剪紙畫作，貼在窗上的窗花。
中學時第一次搭火車去宜蘭。途經某路段，不同於板橋台北間的平緩順暢；火車吃力前行，聲勢驚人，震耳欲聾，遂令吱吱喳喳的我們安靜了下來。我因而對窗外景象吃驚不已：那河谷、溪石、流水││我以為這裡就是當年所見之處！可是，兩個姑媽一個住基隆市區，一個在暖暖區，而運煤專用的吊橋纜車好像是在「Ｘ堵」路段看到的；那麼，當年那幅框景窗花裁剪的到底是哪裡的風景呢？
又過了好多年，已經有橙色莒光號了，初秋搭下午黃昏時刻出發的車次去台東。這是一幅暖色系的畫，背景是斑斕夕色，再是赭紅色磚造煙囪，應該是使用中，因為磚面還是簇新的鮮紅色。一個留著大鬍子的礦工（我的主觀意識的認定）穿著一件鐵鏽色長褲，裸著上半身在河邊刷洗身上的煤灰，我們，或酗ㄔu是我，而是整列火車吧？幾乎與他四目對望││歲月使記憶格放的速度變慢，所以，雖然火車是以飛快的速度前進，但仍能見他持續潑水擦拭著，而眼睛一直沒離開我或我們││這又是甚麼地方呢？初秋下午黃昏時刻的班車，由台北往台東去，走到這裡的天色還能看清河對岸那人的瞳仁││這到底是甚麼地方呢？
這些謎，或因長者凋零，無從考矣！但也陷N是因為這些謎，念念至今成迷，我因此戀上平行線、著迷平行線的風景，平行線因此不再只是平行線││無限的平行線有著無限的想像和說不盡的故事……。※

來源：更生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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