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文賞析】抉擇 (五之二) 
 
  2008/8/19 | 作者：零下五度咖啡
 
   伊蘭坐起來，她想起小風的話了，那位太太應該先思考先生為何外遇……每個人都應該對自己的人生負責…。

伊蘭想起剛才和小風的對話。「先生，您看窗外這條路上，行人來來往往，有穿金戴銀的，也有路邊擺攤叫賣的，也有流浪街頭的，人因為出生的時辰不同，人生際遇也就各有不同了。」

「沒有錯，所以剛才您的朋友說靠自己的力量創造機會、改變命運，是無稽之談。因為她堅持不算命，也就無從知道自己是依循著命運的腳步在前進。」

「所以您也認為命運不可改囉！」

「明知命運不可改，仍舊希望奇蹟出現，不是嗎！」伯肯意味深遠的眼神，與伊蘭的目光相遇，看透了她內心的渴望。伊蘭突然間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難道你可以改變別人的命運？」

伯肯笑著說：「想透過自己的力量改變命運，已經是無知之人的做法，我哪有力量再去改變別人的命運。不過……」伯肯突然停了一下。「如果能透過宇宙至高無上的力量，向祂祈求，命運就能改變。」(圖/劉昕)

此時，伊蘭忽然覺得，也許伯肯的出現，就是她的奇蹟。

5.

自從伊蘭與伯肯結識後，兩人便時常往來，不只在咖啡廳，也到伊蘭的精算館。伯肯占卜之精確，以及神秘地幫助人們改變命運，讓伊蘭幾乎要懷疑他具有某種超能力。幾個月後，伯肯成為她重要的工作伙伴，來到伊蘭精算館的人愈來愈多，對登門求助的人來說，為了眼前生活的美滿，花錢消災、付出一點代價並不算什麼。伊蘭賺進人心欲望的錢，也滿足她自己對財富的欲望。

伊蘭又覺得伯肯對她的情意，如黑夜一般無邊無際的包圍著她。伯肯深沉的目光如夜，難以測其深廣，他對伊蘭的關懷像夜月柔和的光芒，他的行儀舉止如夜風輕巧優雅，只是伯肯始終不肯明白透露來歷，這又像黑夜給予人神秘的感覺。伊蘭不知道伯肯為什麼如此了解她，但是她知道自己的心在伯肯的胸懷裡，終於得到日夜渴望的溫暖與依靠。

這天中午，久未碰面的小風，與伊蘭相約在「遇見你咖啡廳」。小風很興奮的拿出一疊稿子，「你看，這是我剛完成的新作品。」

伊蘭接過來，隨手一翻，映入眼廉的第一個標題是「降魔成道」。「這是什麼？」

「祥光寺的法師委託我以文學創作的方式，改寫他們佛教傳統的《佛陀傳》。我花了很多時間閱讀佛教經典、蒐集資料，昨天終於完成了。」

「原來最近不見你人影，是在忙這本書。」

小風笑嘻嘻地說：「別忘了，你永遠是我的第一個讀者喔！」

「這本書挺厚的，看來你爬格子的功力增加不少，我得找時間好好拜讀。」伊蘭裝出打哈欠的樣子。

小風不好意思的說：「那就麻煩你囉。裡面還有些內容不是很確定，需要再去請教法師。」接著又問道：「伊蘭，你最近好嗎？」小風注意到伊蘭換戴一只昂貴的名錶，衣著彩妝都比以前貴氣。

伊蘭洋溢幸福的笑容：「伯肯是我的貴人。小風你說的對，人可以改變命運，伯肯就有一套改變命運的辦法，現在我的精算館事業蒸蒸日上。我的命運，也因為他的出現而改變了。」

「伯肯改變了你什麼命運？」小風驚訝地問道。

「我和你一樣，擁有了名氣、財富與愛情。」

小風不能否認伯肯的確是個很有魅力的人，但是她本能地對伯肯有一種不信任感。「你可以告訴我，他是用什麼方法改變人的命運嗎？」

「比如上次，有一位年輕的太太來精算館，說他的先生外遇了，她問我們有沒有辦法讓他先生回心轉意。我幫她排命盤之後，發現她命中註定所遇見的婚姻對象一定是個一生犯桃花的人。那位太太神色失望，我正想勸她認命，伯肯卻對那位太太說：『如果你願意花一筆錢，並且折壽十年，我就能告訴你改變命運的方法』。」

「什麼啊？那位太太答應了嗎？」小風一臉難以置信的驚呼。

「那位太太因為難以決定，所以就先回去了。但是隔天，她又來了。伯肯向她開價一百萬，她說錢不是問題。伯肯又要她回去後，在內心默念一位宇宙之神的名字，好像叫作…什麼羅的，我忘了。總之向祂祈求，表明願意以十年壽命的代價換取幸福的婚姻。」

「結果呢？她的祈求有實現嗎？」

「有！過了一星期左右，年輕太太來向我們道謝，她說夫妻倆又回到戀愛時的甜蜜了。而且竟然又帶來一百萬支票及貴重禮物，請我們一定要收下。你看！這個別針就是她送的。」伊蘭挑起領子上鑲鑽的別針。

小風聽了以後，不禁皺起眉頭思考，慢慢地說道：「伊蘭，我覺得那位太太應該先思考她先生為什麼會外遇？說真的，用折壽的方式挽救婚姻好嗎？而且你們還收了人家二百萬，這種錢可以賺嗎？還有，伯肯說的宇宙之神到底是何方神聖？伯肯的背景……」

「小風！」伊蘭略為不耐煩地切斷小風的話。「這也是那位太太自願的，我們只是提供她一個方法而已，雖然少了十年壽命，但至少她活得快樂，況且二百萬換回一個家庭幸福很值得！說起來，我們也是在幫那位年輕太太，不是嗎！」

小風的心裡為伊蘭感到擔憂。而伊蘭沒有說出來的是，她知道小風的顧慮不無道理，可是她不願意面對、也不願意多想，從小到大，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幸福過。她不想失去伯肯，她想要緊緊地抓住屬於她的愛情與財富，享受如魚得水的人生。

6.

下午，伊蘭回精算館，一進門便看見中午才和小風提到的那位年輕太太坐在伯肯面前，伊蘭正想上前打招呼，卻聽見伯肯問她：「你願意再折壽十年嗎？」

「嗯……是的。」年輕太太聲音哽咽，滿臉淚痕。「不論用什麼方法，只要我的兒子可以活下來，我不能接受失去他。」

「好，你放心，宇宙之神會答應你的祈求。但挽救一個人的性命不是那麼容易，所以這次…」

「我知道，我知道！」年輕太太急忙回答：「不管多少錢，我都會付給你們，只要能救回我兒子寶貴的生命。」

伊蘭看到這一幕，心裡有點難受。等年輕太太走了以後，她問伯肯：「她這次又折壽十年，她還可以活多久？」

「五年。」伯肯的回答不帶任何感情。

「五年！」伊蘭愣住了：「如果…她知道的話…還會幸福嗎？」

「當然幸福，她年輕、有錢、有乖巧的小孩，還有愛她的先生。她想用自己二十年的壽命，換取她希望的人生，有何不可？」

「但是她這麼早死，美好的家庭破碎了，她的先生和小孩難道就不傷心嗎？」

伯肯露出笑意：「你不用替她先生操心，這位太太要換取的是她個人的愛情與婚姻，不是她先生的，所以她死後不久，她的先生就會再和先前外遇的女人結婚，另外組織家庭。至於她的小孩，雖然這次免於一死，可是六年後仍然會因同樣的疾病死去。」

伊蘭感覺自己的內心好像湧出許多疑問與想法，不斷地交錯閃過，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伯肯握住伊蘭的手，示意她坐下：「你不要太多愁善感了，這是她的選擇，每個人都有自由抉擇的意志。如果她不願意，我們也不能幫她。人生在世，最可貴的就是享受，有誰會傻到捨棄眼前可以抓住的幸福，等待不可知的未來呢！」

這天晚上，伊蘭回到家，分不出是身疲倦，還是心疲倦了，皮包一甩，跌坐在沙發裡，任憑思緒毫無章法地冒現。究竟那位年輕的太太幸福嗎？在死亡陰影的壟罩下，這樣的幸福似乎變得不實在。我們前後賺了她四百萬，看起來她是得到幸福了，可誰知道她竟然只剩下五年生命；如果她自己知道，還願意付出這種代價嗎？可悲的是，她死了之後，丈夫就改娶了，兒子仍然難逃一死，究竟她改變了什麼？如果她不來改變命運，來日方長，說不定她能找到挽回丈夫心意的方法！伊蘭坐起來，她想起小風的話了，那位太太應該先思考先生為何外遇……每個人都應該對自己的人生負責…。

伊蘭瞥見桌上小風的《佛陀傳》稿子，伸手翻閱：「……淨飯王為了阻止悉達多太子出家，特地為他建造春、夏、秋、冬四季宮殿，並賞賜眾多美女，晝夜歡宴，歌舞笙華，期待以富貴快樂的生活改變太子出家的想法……太子在路邊見到一位衰弱不堪的老人形同骷髏，一步三顫，氣短無力。又見到呻吟苦熬的病人，生命垂危的樣子，不遠處嚎哭送葬的人群，抬著死者的棺材。太子終究覺悟人生無常，沒有永遠的情愛、富貴及健康，五欲之樂都如水上泡沫，瞬間即逝。即使貴為太子具有大福報、大勢力，仍然避免不了老、病、死的苦。苦的根源是什麼？如何才能解脫這些苦？知識和王位無法真正解決人生的問題，這使他陷入更深層的思索中，於是下定決心出家……」

伊蘭放下手稿，從皮包裡翻出手機，她決定約小風一起到祥光寺。
 
 
來源：人間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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