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航行到海灣上空,藍色雪梨就在下方。
是雪梨。如夢似幻的記憶潮水般湧上,首先侵襲的是波波哀怨的二重唱。猶如白色貝殼的「海螺」歌劇院裡,釋放出Think of me的優美旋律。那是我初次與歌舞劇相識的神奇音樂盒,聆聽偉柏歌劇魅影的經驗如此美妙,即使許久後居住紐約,終於有幸欣賞據說最好劇團表演的同齣經典,也仍無法忘懷初次聽見既高昂又柔細的盈耳女高音。
06年底,接二連三的挫敗打擊磨折著脆弱意志,終於我給了自己一段人生「長假」,讓自己孤單走過生命中的漫長幽谷,到南方大陸自我放逐,看藍天、看沙漠、也看海灣。澳大利亞是我第一次自助旅行的地方,當時十九歲。
那時當然也來雪梨了,是第一次見識五光十色的地方。在國王十字街(King Cross Street) 被說著標準國語的對岸同胞「硬拉」進猛男秀場。肌肉糾結的舞男毫不在乎我沒有小費可給的窘境,不斷近身舞動。如今想起,霓虹燈下臉紅心跳似乎還在。
此外,也曾在此以一條吐司、一罐迷你花生醬、一小袋火腿配上麥當勞免費供應的早餐果醬、鹽與胡椒,餐餐變著花樣做三明治配自來水打發每日餐點。好不容易省出的一些旅費,卻在最後一晚下大手筆爬上雪梨塔晚餐而一氣花畢。雖然高昂餐點遠不如自製三明治美味,但雪梨塔下如畫般繁星點點的港灣映像,卻陪我度過許多無夢的夜晚。
「不知道餐點水準進步一點沒?」我輕輕地想。
結束澳洲內陸沙漠漫遊後,我再次抵達雪梨,時間不長,不過就是轉機。機場有半小時就可以抵達市區的電車連結,我當心地計算,扣除登機和往返所需時間,還有四小時空閑能夠逗留雪梨。看著市區電車地圖,幾乎毫不考慮地決定以環型碼頭為目的地。我思念雪梨灣的藍天碧海、宏偉的單軌雪梨大橋、當然還有承載音樂記憶的歌劇院。
時間不多,不過儘夠悠閒地面著海灣喝上一杯咖啡。想到這一點,沙漠旅行後的疲累便不翼而飛,我振奮地踏上有些熟悉的道路,讓新的風景與舊的記憶反覆交疊在層層旅途中。
還是聖誕假期,雪梨歡樂也冷清。路上行人笑容洋溢,衣著輕便,我拖著紫紅色拖包,緩慢步行,雖然旅途後外貌狼狽,大約只比街頭表演的澳洲原住民朋友稍好一些,我卻難得地不在意。趴在鑄鐵圍籬上,海灣美麗地揚起微笑弧度,雪梨大橋橫越,峨然挺立。朝著雪白的歌劇院方向前進,海鷗滿天飛舞,聒噪不停。我迎向暖和陽光,感受拂面海風的清涼水氣。
「我在雪梨了呢!」
有一個小小的聲音這樣響起。這是一次任性的旅行,不論是來澳洲、去沙漠,還是在雪梨,都是以一種「什麼也不管」的態勢成行。「原來什麼都放下,心情便能兩樣」,我帶著如此的新近體悟,注視眼前彷彿眨眼便能不斷變換的風景,蔥綠的布里斯本,褚紅的大沙漠,和眼前藍汪汪的雪梨。
海灣旁有數間餐廳酒吧,我左右端詳,找尋最適宜觀看街景,同時可以收納雪梨歌劇院影像的位置,將自己安頓下來。眼前的美景十分划算,在名叫Oyster Bar的港灣餐廳點了一杯冰咖啡,就能夠盤據一整張緊鄰海灣的露天小圓桌。
「Coffee only?」侍者困惑地看著隔壁客人滿桌海鮮大盤後納悶地問。
我厚著臉皮點頭,目光放在不遠處極力想將雪梨大橋、歌劇院與影中人攝入同一張影像的遊客。
我只有四個小時,四個小時的雪梨能夠帶給我什麼呢?
(陳彧馨 ∕'O Sole Mio‧邊邊角角藝文論壇成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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