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文賞析】  遠行 
 
  2008/10/20 | 作者：徐嘉澤
 
    我周遭的朋友中沒有他們的家人出家，所以我並不知道關於別人家中有人出家時的狀況，但在我家，幾年前當大姊決定出家時，家裡籠罩在某種特殊的氣氛裡頭，父母親雖然不是書讀得多的人，卻又表現出開明的態度來面對關於大姊想出家這一件事情。與父母隔著一道牆的我常在夜裡會聽到牆壁另一端的兩人細細地對話，沒有責難只有擔憂，然後父母兩人陷入某種時光潮流裡開始喃喃自語著大姊從小到大的一切，明明那時的大姊還在另一個房間安穩地睡著，但是父母已經漸漸調適好心理認為大姊即將遠行了。

  遠行，是每個孩子所必經的路程。
  我的父母一直都知道大姊的志向，他們和大姊討論，那時大姊剛從台南師院畢業，父母大抵上還是擔心她過早的決定會影響她的一輩子，於是和大姊有個共識就是先當老師一年，如果一年之後大姊仍決定出家，那麼到時他們會支持她的決定。

  一年的時間很快，那時我也不過大二，一個十九歲的大孩子。一天下午大姊進到我房間言不由衷的問了幾句大學生活如何如何，我還是酷酷模樣並不怎麼回應，只簡單說著好或不好。突然話題中斷，大姊想說什麼又停了下來，那時我心底大概就有個譜，只是，我還是希望那個關鍵點可以延後再延後，或者，永遠不要到。
  大姊還是開口了，她拿出一個罐子交給我。

  打開，裡頭是一堆五十元硬幣，我玩笑地說：「那麼好，要給我的喔？幾千元耶不少呢！」大姊原本笑笑的表情卻再也笑不出來，認真地對我說：「以後大姊不在家了，這些錢不算多給你做零用錢，以後要代替大姊好好孝順…」話說到此，不知道我們最後怎麼結束話題的，只有大姊離開我房間時的背影烙印在我泛紅的眼眶裡。
  那時我不過還是個十九歲的大學生，而她，也不過是大我三歲，但身子裡卻已經住著一個成熟想為眾生服務的靈魂了。

  幾些年過去，朋友問到我家裡的狀況，通常我的介紹是我有兩個姊姊，一個和我一樣在當老師，另一個出家了。朋友會以為是我發音不標準且再替我重複一次的說：「嗯！出嫁了啊！」

  很多時候我甚至錯以為是在夢境裡，隔著牆的母親壓抑地低泣著，而父親的安慰聲像鼓擊一記一記地搥進隔著牆的我的耳內，還有大姊的背影，時常在某些人生片段中不斷出現。

  我的父母或許書讀得不多，但是他們卻能站在孩子身旁鼓勵孩子所做的決定，不會告訴孩子「你不能這麼做」，而是用「你可以考慮看看」來取代。他們知道孩子大了總會遠行，能做的便是給予祝福。
 
 

來源：人間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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