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07-23 16:28:38 落葉之楓

【藝文賞析】【畫禪‧話禪】畫禪一如

【藝文賞析】【畫禪‧話禪】畫禪一如 
 
  2009/7/23 | 作者:文/林谷芳 圖/林祿在
 
  水墨契禪,水墨也可以不契禪,關鍵在減法,關鍵在歸零,關鍵在當下,關鍵更在無心,無心乃得....只能回歸禪的原點,契得禪心,不言自明。

禪家喜談「運水搬茶、無非大道」,「但盡凡心、別無聖解」,意謂只要盡心於當下,則無處不可契禪,到此,乃能「日日是好日」。

但「日日是好日」,是悟者的風光,香林澄遠說他「四十年方打成一片」,所以要日日是好日,還得假藉一點方便,尋得一個入處。

入處在哪?禪是生命的減法,還是徹底的減法,所以禪者雖因無心應法,無礙繁簡,但入處,就得尋個這減法的方便。

禪詩如此,因為詩是最精鍊的文字,到此,繁華盡褪,葛藤自消;枯山水如此,因為外緣剝落,靜觀自寂;茶道如此,因為到此只「茶」一事。禪藝術是入禪的方便,因為減法就透在其間。

其實何只是方便,無禪心就無禪藝術,不只內容如此,形式也如此,喜歡堆疊,喜歡繁華、樂於攀緣、慣於計算,再如何的內容,也已離禪遠矣!

正因如此,禪詩常一、二言即止,它是當下的觸緣,是本心的直抒,是箭鋒相拄的間不容髮,是兩刃相交的無所躲閃。儘管內容仍可如臨濟的「孤輪獨照將山靜,自笑一聲天地驚」,如石頭的「寧可永劫受沉淪,不從諸聖求解脫」般,蓋天蓋地,但形式則必應於直心。

正因如此,禪畫才多在水墨,水墨可一不可再,難以算計,只能直抒,心與畫、形式與內涵、藝術與生命乃最為無隔,既是禪心的流露,就能讓人在此契入禪心。

水墨契禪,水墨也可以不契禪,關鍵在減法,關鍵在歸零,關鍵在當下,關鍵更在無心,無心乃得,所以〈六柿圖〉可一不可再,梁楷、八大都無法由臨摹而得。

無心,是本心的流露,寫的就是當下,所以禪家寫畫,寫的自然是禪家的事務,是否禪畫,原不可拘泥於內容,否則就死於句下,但禪家寫禪事,那份貼切感就足,禪的不共就更能彰顯。

禪畫因此在禪心的流露外,也有禪家的家風。為何達摩有人畫來獨坐大雄,有人冷眼霹靂,有人詼諧自嘲,就如五家七宗般,既有悟前的鍛鍊,又有悟後的風光,機緣不同,用處不同,家風自異,不僅無礙於禪心的流露,還以此「一朝風月」,反更映照「萬古長空」。

禪藝術中,禪詩、禪畫為大宗,但禪家之悟,固成為詩家切玉之刀,惟諸多詩偈卻因涉及直證的現量世界,若眼界未開,即便詩之方家,也總讓其從眼前流過。禪畫不同,有形有象,原該多所對應,可在歷史一樣不彰。

不彰因於宋後中國文化過度於儒傾斜,不彰也因文人畫成為主流,而文人畫與禪畫既多相似處,禪畫乃潛於文人畫而不彰。

不彰在中國,日本則不然。傳世的禪畫多在日本,原因正在禪是日本文化││尤其是藝術的根柢,而在此,一些中國視為文人畫的,卻在日本以禪畫之名保存下來。

中日這點差異是個很有意思的文化課題,你可以說,中國後世於畫不諳於禪,你也可以說,日本自來即不諳於文人畫,但也因如此,乃可以相參。

而究竟,文人畫與禪畫的差別在哪?關鍵就在「姿態」兩字。文人風流自賞,畫以逸品為高,應對世間,自有姿態,即便淡然,亦舉超俗。

禪畫則無心而得,原無姿態,一有姿態,就離禪遠矣!

正因無心、無姿態,不惟文人談禪,總常流於風流,畫家看禪畫,更乃無有入處,於是舉筆法、談構圖,乃至以曼陀羅相喻,以佛法僧為依,都是頭上安頭之舉。

要不頭上安頭,只能回歸禪的原點,契得禪心,不言自明,而在此,一幅幅禪畫其實正是一則則公案,既接引學人,也勘驗來者。

正因如此,何只禪畫,更乃畫禪,也惟有畫禪,乃可盡得禪畫。禪家既舉「茶禪一味」,行者自可在此畫禪一如。
 


來源:人間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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