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的這夢不一樣。路上,就像我們常約的那般熱絡,要和R、C前往山中一個咖啡館,本來還算順利,但因為有差錯,我要騎的那輛機車拋錨,就先被放在山下。集合時,才發現只剩一輛機車了,所以就只能三個人合騎這一輛,雖然有點擠有點辛苦,但也就上路了。
沒有我們想的吃力,我們緩緩上山,還邊騎邊玩邊說笑。雖然很熱,但還是有風;雖然不是偉士牌,路上也都沒有人,而且山上還是有當年那麼多樹,蟬也叫得那麼大聲;下坡時,仍然幾乎是故意用衝的,轉彎處也老覺得會被甩出去。夢裡,卻不再有那種對空洞的危險的害怕了。
只是,幾個迴轉蜿蜒上坡的路後,怪怪的,機車竟因不明原因熄火。停在山路邊,不遠處有一座房子,我問騎車的R要不要找人來幫,R說他很厲害,堅持要自己修這車,不用求助。
就在樹林旁蟬聲中,機車一個一個零件被拆下的過程,我和C在旁邊看,非常複雜,而且很多很多機械。R拿著一個個機車零件,有種種油化器、驅動板、軸承蓋、托架、燈殼、油壓泵……有的是我認得的零件,但還有些奇怪的我不認得的組件。R竟就如此一邊炫耀地解釋起車上他拼接的精密鋁鋅合金電力設備、氣動型手工機具,或他自己祕密組裝上的精密3C電子通信器材,而且順手就轉下,抽起,旋開,放到一旁,一點也不小心,只像很不經意地自己清槍機式地拆解,那麼熟練。而我卻很擔心,希望他慢一點。我說可能會危險,拆他那改裝得那麼奇怪、巨大的機車不就是拆炸彈,或,甚至是複雜地像要拆一個小型的變形金剛或核子反應爐等級的心臟。在夢裡,這段情節就像最貴的好萊塢動作片,某類要破解恐怖分子危機的緊張,又無比精密的特寫那種華麗。
另一方面,我和C其實並不害怕,不覺得煩,也不急,反而看得好有意思。只是,天又快黑時,竟下起雨來了。我看狀況不對,覺得不能再玩,就想到要找那房子的人家來幫忙,或許就先把還沒修好的機車借放在那家門前,等雨停了再來騎。
但走過去,才發現那房子竟就是我小時候在八卦山後山上的家。我的家人都在,也都還是我小時候的模樣,而且正專心地吃晚飯。竟沒留意到我們三個人。
奇怪的是,我們也沒敲門,三個人就這樣在雨簷下,等著,但,我們並沒有不開心,也並不心急,還聊著正在寫的小說的煩惱之類的事,同時一直抽菸。
就這樣,等著。
夜來了,最後一個空鏡頭,我們三個人邊看著雨,邊抽著菸,天色和樹林全黑了,雨更大了,路也更空洞,水濺在路上,噴起,有車經過時,車燈的光閃過並泛出水滴的反射。所有的畫面回到像我小時候那段時光般地……不斷倒帶,又不斷重播,好像在動,卻又好像不動,只是,這回全變成慢動作了。像《英雄》或像《駭客任務》那些高科技又高難度的動作片場景在雨中的對打……那種時光的無限延長,及其不免因而有點更為空洞……雖然,是那麼驚人地華麗著。
「好美!」我說。
他們也點頭,說:「對啊!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