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文賞析】《小小說萬花筒》爸爸便當獨家製作
◎宮憶蝶

父親是個家庭主夫，打從我出生為止，他就一直失業賦閒在家。我從來沒看過他穿西裝打領帶去上班，只看過他整天穿著「吊嘎」和藍白拖將家打理好。

他的廚藝非常好，每天總幫我準備好便當，中午送到學校來。當同學看到我那菜色豐富、天天變換的便當，個個都好不羨慕，而我總與有榮焉。

母親很討厭我父親，小時候總在想，那麼令我崇拜的父親，為何無法深得母親的喜愛？母親常在房裡罵著父親，我總是偷偷地到房門前偷聽。她責備著父親無所事事，口中嚷嚷，「別人家的女人在家工作，而我們家的女人卻是在外工作。」當母親出門後，往往會看到父親在陽台上叼著一根煙，一臉似乎疲倦於這樣的生活。

隨後，父母終究因相處不好而離了婚，由於經濟的扶養問題，我跟母親一起居住。她在與父親分開沒多久，便與上司再婚，而從前的家務事，換成了繼父請的菲傭打理，我的便當，也改成訂學校的營養午餐。

到了大學，選擇了離家較遠的學校，於是居住於大學宿舍中。由於宿舍並無廚房，三餐總是吃著學校轉角的那家便當店。菜色不變的外賣便當，頂多能選雞排或是排骨，其他配菜總是一成不變的高麗菜、豆干、蛋。我突然懷念起當時父親為我準備的便當，飯裡總是加了一滴油，使飯更順口；菜總是不加一匙味精，對身體很好。想著想著，肚子竟然不自覺地「咕嚕咕嚕」叫著。

有次出去打工忘了時間，午飯也忘了吃，便匆匆趕回宿舍，打算睡個大頭覺。一進宿舍，室友立刻抱著一個鐵盒朝我奔來，說是有位白髮蒼蒼的老阿伯要給我的。

一打開鐵蓋，飯菜雖已冷卻，但香味仍四溢，熟悉的菜色及香味，就像是爸爸牌便當，還有室友的羨慕表情，似乎讓我重回父親還在的時光。鐵盒下貼著一封信，入眼的是那熟悉的草草字體：

「女兒啊，爸爸自從離開妳媽後，便用著身上所剩的積蓄開了一家餐廳，雖然客人絡繹不絕，但我年齡已老邁，已經有預感自己快要離開了，在離開之前，想再最後一次做便當給妳吃，趁熱吃啊。父親筆」

看了一眼那豐富的菜色，嚐了一口，父親的廚藝依舊是那麼的好，但似乎多放了一些鹽巴。

自由時報-981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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