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文賞析】  【光陰廚房】 坐進一盤柑子蜜 
 
  2009/11/3 | 作者：歐銀釧
 
  今晚，阿麗建議煮番茄加洋蔥。

她說：起油鍋，放一點點油就好，油熱了，先放入切得細細的番茄，讓油和番茄融合，番茄炒軟之後，番茄汁在鍋子裡溢出；之後把洋蔥切絲入鍋爆香，加入番茄拌炒，加水，慢火，大約一小時，以小火熬煮出番茄和洋蔥的香氣。

「現在你的廚房裡很香吧？」朋友阿麗又在電腦即時通上寫了一句話。她在澎湖的老屋裡煮食，也是煮番茄和洋蔥。

「啊！打開窗就看到海，這是我最喜歡的廚房。」

阿星住在新店一個樹林裡，她說：「如果在湯裡再加上刨成絲的胡蘿蔔，慢火再熬，湯汁會更甜？」

在廚房的電腦即時通上，看見她們的問題與回答。

這個周末，我們在三個不同的地方煮同一道菜。

「番茄又名西紅柿。傳說，最初長在南美洲墨西哥的森林中，被認為是毒的果子。到了十八世紀，有一位法國畫家，冒著中毒的危險，親口嘗了好幾個，覺得酸甜可口，後來，吃番茄的人逐漸多起來。」

「直到十九世紀中葉，美國人才開始食用番茄，據說當時番茄至少得煮三個鐘頭，以消去果子毒素。」從美國回來的阿麗翻著那本寫番茄歷史的書，也在電腦上寫了一長段話語。

我深深記得的是：從小家裡的菜園種番茄，長輩嚴格禁止我們採未熟的，說是吃了會中毒。這些年看了一些專家研究，才知道未熟的番茄含有大量的生物鹼，會造成急性食物中毒。

一六四五年，荷人將小番茄引進台灣，台灣南部稱之為「柑子蜜」，乾隆二十八年，朱仕玠寫的〈瀛涯漁唱〉談到這種水果：「未堪皇樹鬥聲華，磊落前庭亦復嘉，坐進一盤柑子蜜，何輸七碗玉川茶。」

「坐進一盤柑子蜜」，真是有意思的形容。他們可能以當時流行的方法，將番茄沾糖吃。一位研究在地植物歷史的呂先生在電話中告訴我，番茄，因其蒂如冠，澎湖人稱為「王冠蜜」；台灣的朋友稱為「柑仔蜜」。

那時，我們晚餐桌上常有番茄。菜園裡種了一些番茄，有時我們會摘來吃。土番茄，綠綠的紅紅的。濃濃的番茄味，有時就這麼生吃，有時切塊沾糖吃。

現在，我們慢火熬著番茄洋蔥和胡蘿蔔。好像是「坐進一鍋柑子蜜」。這是我第一次將番茄這麼煮。

如同《牧羊少年奇幻之旅》的經典名句：「當你想要完成一件事情的時候，全宇宙都會幫助你。」我在電腦即時通上說，晚餐想吃番茄，阿麗立刻有了回應，建議我煮番茄加洋蔥，熱熱的湯鍋。慢慢的熬煮。加胡蘿葡則是阿星的意思。

秋日裡，這樣熱熱的一鍋，可以配飯、可以拌麵、配麵包。三個女人在台灣不同的三個地方做著同一道晚餐。

這道蔬食鍋要慢慢煮。正適合愛讀書的阿星，她忙著整修房子，整修傷心，退到廚房的角落，面對著樹林煮食，是她最大的歡喜。她在電腦上打了一段普魯斯特說的話：「只有在苦難中，我們才會心生疑問。我們受苦，進而開始思考。我們這麼做，是因為思考讓我們了解來龍去脈，認識痛苦的本源，衡量其幅度，並在痛苦顯現時，甘心承受。」

慢慢煮。慢慢談天。三個女人在不同的廚房裡交換食譜。
 

 
來源：人間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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