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文賞析】桂花飄香 
 
  2009/11/11 | 作者：文／詠棠 圖／林祿在
 

桂花，誕生於初秋，總在全家團圓的中秋節前後，飄散著襲人香氛。

而我真正愛上桂花，是在唐詩宋詞的浪漫詞句描述下。

詩詞的桂花，幽幽發香。而我也沉浸在最愛的一句「桂子飄香月下聞」的畫面中。

只是，這季節太多愁善感，過於惆悵。

到外婆家度假時，恰逢自己的少女情懷正如詩，又適逢秋季，唐詩宋詞的桂花詠，如一絲繫在心上的弦，撥動我的歡喜憂傷。

山中等待秋季，秋季綻放桂花。阡陌、溪流、茶園，隨處都可以見到。走入庭院，我向住在外婆家旁的叔公打了招呼：「去看看你種的桂花與文旦呵！」叔公點頭微笑：「歡迎，歡迎。」叔公種植的桂樹又矮又小，卻開滿花朵，十里飄香，香氣交融著文旦樹酸澀的豐腴曲線。

入夜後，相依相伴的這兩棵樹，佇立在萬籟俱寂的月光下，一片祥和。也許，它們此刻正準備進入人們的夢鄉。

桂花飄香，便是我每年對秋季的遐想。

中學時看課外讀物，最愛讀作家琦君的文章，愛她仍是孩童時代，已懂得分辨善惡、有情有義。愛她在描述故鄉桂花樹，嗅著搖下花雨芬芳時，能自得其樂，吟誦著：「細細香風淡淡煙，競收桂子慶豐年。兒童解得搖花樂，花雨繽紛入夢甜。」容易心存滿足的心情。她一生最想念的，就是故鄉的桂花樹。她在戰火蔓延中離鄉背井來台，用桂花表達鄉愁，認為其他地方桂花再美艷、再動人，都不及故園的桂樹，這樣似雨的飄香。

許多年後，在電視節目介紹桂花的影片中，看見釀於醇酒的桂花，汁液金黃誘人，擺放一年以上會呈現琥珀色。根據老饕說，因釀於桂花，口味異常清爽甘甜，沒有刺鼻的酒精味。但，我覺得這種說法不見得適合每個人，不會喝酒的人，或許寧可喝桂花茶。

聽說，許多地方的桂花樹粗壯高挺，既可遮陽又可避雨，一片香氣撲鼻。「桂子飄香月下聞」。假想我用冰塊和酒，仰頭傾倒，直流入咽喉，桂香必能盡在玉液瓊漿裡流瀉，何須月下聞？

搬遷到台北後，鄰居送了一甕自己釀的中藥酒。藥材沉浸在酒中，撈起時，散發著濃濃酒香。看哪！我驚呼，是琥珀色，那麼，那麼，喚它為「桂花酒」吧。為了讓自己過過癮，我急急為它命名。

有一陣子迷上風景信套，喜歡去書局採買。信紙的反面印有各國各地的四季風情，正面可寫問候或祝福的話寄出，我挑選幾份圖文俱佳的，小心收納在手提袋內，一路顛沛折騰，總算到家。

歡喜開心地取出來，最讓我愛不釋手的信套，是一幅水墨國畫，上面印有一首詞，是范仲淹的〈蘇幕遮〉。先是高興、喜愛地看著微笑，然後一遍遍朗誦：「碧雲天，黃葉地，秋色連波，波上寒煙翠。山映斜陽天接水，芳草無情，更在斜陽外。 黯香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夢留人睡。明月樓高休獨倚，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

突然忍不住地惆悵；即便才華洋溢，既生為人，免不了要經歷生活的悲歡離合。

而我好奇。

范仲淹的「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指的是來自何方的名酒？倘若我舉杯消愁是不相同的酒，入夢以後，可有相思？或者，又在微醺之間，瞳中斜陽，依舊滿滿「秋色連波」？

「山映斜陽天接水。」

斜陽指的便該是秋天的夕陽了，只不過，觀看水面被夕照映得含蓄，感覺充滿春季百花盛開的嬌羞模樣，一種澎湃生命力，似乎正蓄勢待發。

只是，這季節依舊太多愁善感，並且惆悵。

有些漫長秋夜，忽然想起牛郎織女，淒美的傳說，令人輾轉難眠，我便起身舀一瓢「桂花酒」擱在床頭枕畔，期待一場至死不渝的相思夢。

生於初秋桂子，終將回歸塵土，深深埋入泥中，帶著飄落的幽香回憶，默默等待來年，誕生。

來源：人間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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