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11-17 15:54:25 落葉之楓

【藝文賞析】【光陰廚房】 零下八度的烤番薯

【藝文賞析】【光陰廚房】 零下八度的烤番薯 
 
  2009/11/17 | 作者:◎林煥彰
 
  零下八度,我們四個朋友走在雪地裡。

很冷。一向在亞熱帶生活的我們,在這樣的溫度裡,更覺得天寒地凍。

那天,我們一早從旅舍出發,在山裡工作了大半天;下午,繞過一個建築物,走過空曠的廣場,跨進一條通往住宿地的路。雪已經停了。午後,雪地裡有了陽光。寒氣很重,光線落在身上卻溫暖不起來。我們扛著攝影器材走著,前面還有一大段路。沒有人說累,大家靜靜的走著。

後來,有烤番薯的味道傳來,我們不約而同加快了腳步。來到番薯攤前,滿爐子的烤番薯,聞起來就覺得暖烘甜香,立刻買了四個。捧著熱得燙手的番薯,感受到分外熟悉的熱氣,大家分著嘗。

阿煌把番薯從中間掰開,味道在雪地裡散開來。他靦腆的笑了,望了我一眼,對著熱騰騰的香氣,咬下一口。

阿彥大口吃著番薯,大步走著。青春的臉孔上有著歡喜。

阿蘭撥開番薯皮,細細的咀嚼,好像回到童年般喜悅。

藍天,磚瓦房,雪地。烤番薯入了口,驅寒暖腹,疲累煙消霧散,這時才抬頭細看了周圍的風景。

我們都沒說話,一心嘗著烤番薯。

那段雪地裡的路走了許久。白雪覆蓋房舍,覆蓋枝芽,一度覆蓋了我們的心。後來,在烤番薯相伴之下,路程變得溫暖,沒有話語,大家專心嘗著番薯。

零下八度。番薯的清甜香味,嚼在嘴裡,暖在心裡。好像陽光曬進了雪地裡的心田。番薯溫暖了那個冬日下午。

四個朋友,分處不同的地方,再次相逢,已是六年後。

六年後,我們約在台北的「滴水坊」裡喝茶,談起那段往事,共同難忘的,就是在雪地裡遇見烤番薯。

彷彿如昨日,我們記得彼此吃著番薯的臉龐,記得飢餓和寒冷中的歡喜。

「滴水坊」的玻璃窗外,映照著萬家燈火,從高樓望出去,有如看著一顆顆的星星。

我們各自有著吃番薯的記憶,但是,零下八度的異鄉烤番薯,卻是共同的回憶。我們深深記得那天番薯的香氣。

童年時,我最常吃的是番薯簽飯。那時,大家都很節儉,生活不易,曬乾的番薯簽是主食。餐桌上,總是一鍋番薯簽。家人把番薯刨成一條條,在屋頂上曬著,曬乾後貯藏起來,要煮時再下鍋,可食用經年,可是番薯香會隨著時間流失。

那時,我們在田裡焢窯烤地瓜吃,共食一鍋番薯簽飯,可以說,那是和番薯對望長大的日子。我家用大灶煮食,有時,做完晚餐之後,我們會用灶裡餘下的柴火,埋進幾個番薯。飯後再到灶灰裡「尋寶」,那悶熟的番薯是無上的美味,香氣四溢。

簡單的氣味,美好的回憶。在記憶的房子裡,番薯味道環繞在時間長廊裡。

有句台灣俗諺:「番薯毋驚落土爛,只求枝葉代代傳。」還有一句俗語說的是:「時到時擔當,沒米煮番薯湯。」這些帶著希望的番薯話語,貼近著生活的影像。

零下八度的烤番薯,成為心底的溫暖。經過時間,回首走過的那段路,更是不容易。阿彥訂婚了,阿煌和妻子要創業賣茶,阿蘭繼續著她寫書的志業。光陰在我們眼前烹調了過去和未來。
 

 

來源:人間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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