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依佳

傍晚的時候雨來了。

水從屋頂摔落在窗台上，時間滑行，迷離中電腦的光線讓房間飄浮起來。下午的時候我拿信下樓，細細的雨澆在地上，信封因而濕了。宿舍像迷宮一樣，愉悅的傘開成不規則的六角形。我在迷宮裡，因為在迷宮裡而心安地活著。

寄居的此地，日日都下著傍晚的小雨，和西部的午後暴雨不同，細細的雨能給的傷害很少。我出門時總是不撐傘，以為這樣能和泥土一樣，輕易可以溶解，不必帶給任何人負擔。閃電落下的時候沒有什麼聲音，只看見山的盡頭不斷劈落一道又一道歪歪扭扭線，天空亮了又熄滅，像不死心的冥火。

我來自於這座山的另一邊，一個叫做閃電的村子。

那裡日日有無盡的暴雨以及落日。

越過山來到看不見夕陽的這裡，我就在清晨時寫信，就著窗外光亮滲透的樹影寫給那些不再見面不能說話，甚至於陌生的人。對於陌生人，我所能想到的話題非常有限，一些零零落落的字句，像在煙中行走的時候瞇起的眼睛。

寫好的信我貼上郵票，只有兩種圖案可以選，但我還是選了，在信上畫滿滿的圖案，讓滿滿淹沒沒有。睡覺的時候我偶爾做夢，夢總是來得很慢很淺，下雨的夢中我和一個不會再講話的人對坐，在他的黑暗的小房間裡，空氣很濕，房間很重，我們不說一句話。我們不說一句話，直到天亮了，光進來，彼此都鬆了一口氣。

自由時報-990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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