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送父親回山上，一打開車門，立刻被一股濃郁的香氣包圍，極具有穿透力，暗香浮動於這子夜時刻，彷彿充塞於整個宇宙穹蒼，令人心醉神迷。我笑問父親：「是曇花開了吧？」

轉身，果然看見一朵曇花鶴立於石牆旁，花大如掌，潔白如雪，香氣襲人，彷彿是「月下美人」，讓人翹首憐惜！不禁想起一位前輩說的話：「花看半開，人看未嫁。」花未全開，似乎還有無限的可能性，就像青春自然綻放，令人期待，然而花兒盛開之後，就一無可取了嗎？看看《紅樓夢》中黛玉的賞物之情：有一天，寶玉建議要拔除大觀園池裡的殘荷，獨有黛玉引李義山詩，道了一句：「留得枯荷聽雨聲。」這是黛玉的巧思，恰如雪堂行禪師讀《圓覺經》有感：「枯樹雲充葉，凋梅雪作花。」

禪師們視世間萬物有一種自得其樂的生命美感，在冬季的一片蕭瑟之中，哪怕只剩枯葉滿枝，但對於一位禪者而言，他所領略到的是以天上的白雲妝點枯幹，以大地的雪花為春滿；縱使在雪地絕境中，只要心念一轉，即或行至水窮處，也能恣意坐看雲起，作個徹底解脫的覺者。是的，對於生命的一期一會，唯有以真心相映，傾神感受，不論花開花謝，我們都可以聽到生命行走的軌跡。

父親說曇花具有藥效，味甘性平，能夠清熱止血。只要把曇花加上一點冰糖清燉，做成曇花飲，就可以止喘鎮咳，有助於改善呼吸系統。果然是白色入肺經，傳統醫學的五臟對上五色，實在饒富趣味！

很喜歡余光中的〈曇花冬至〉 ：「像一隻白孔雀，忽然開屏／令夜色暗吃了一驚／這奇蹟，竟由我來見證。」因為偶然上山而見證奇蹟，正是生命的奇緣。剎那的美麗教我學會珍惜，這是美的力量。

遇見曇花，遇見幸福。
 

來源：人間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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