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文賞析】【童年的滋味】曼妙酥糖
2010/5/14 | 作者:張梅
周作人從紹興去北京,覺得北方的點心未免單調,念念不忘的就是「南方茶食中有些東西,是小時候熟悉的,在北京都沒有,也就感覺不滿足,例如糖類的酥糖……」,文人墨客把故鄉的茶食收錄在他們的文字裡,溢出的鄉愁更是不可遏止。這些美好的通往年節的記憶,甜蜜,柔軟,散發著樸實的芬芳。
記憶中,年末的歲月裡,酥糖裹著一身喜慶的紅裝臥在竹籃裡,這是年節的必備品。我們一直期待,鞭炮聲中打開貼著新春聯的大門,圍攏到桌邊,小心地剝開紙包,露出齊整的酥糖塊,吃時一點心急不得,面對一塊酥糖,都文雅了一回。
期盼歸期盼,糖果盒裡的誘惑實在是多,作為孩子,又怎麼會專情於酥糖一種。想想看,在漫長歲月裡,甜作為主角,綿心糖、花生酥、玉帶糕、雲片糕,只有在這新年裡,才歡歡喜喜地隆重登場。即使平時不嗜甜,此時也被甜得心甘情願。
酥糖是被父親作為年節及平日招待人的茶點,此時父親不必忙碌,坐在方桌一旁,等著親友前來拜年、拜訪,抿一口清茶,拈一塊酥糖,談幾句話,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沾上了酥糖的香。年年歲暮,也總能和母親一起上街購酥糖,雖然逐漸長大,成人,不再對酥糖期盼依戀,可母親每回上街總堅持要買兩包,只是說 :你父親愛吃。原來日子的天長地久裡,自然有了一份相知的體貼,我從未見他們相互表達過什麼愛的誓言,可是在酥糖面前,將他們素樸的愛洩了底,任是無言亦動人。
不知不覺中,也到了幼兒繞膝的年齡,也多少次新桃換舊符,也偷一段閑,喝早茶,一小碟酥糖,一大壺綠茶,小口抿著,品出了日子的靜好。指尖一層細白的粉,聞聞還有餘香,原來這酥糖,甜得親切,甜得安穩,這種甜是民間的,是恆久而綿長的,最後,也學父親,把紙小心摺起,一點點舔,將日子的甜美留在心間。
酥糖的香甜,從包裝的俏麗紅紙上初露端倪,白砂糖、青紅絲、芝麻、桂花,這是桂花酥糖的配料,這酥糖名黑亮地印在紅紙包上。如果說桂花酥糖是方巾儒生,甜得清和平正,還有一種玫瑰酥糖,光聽名字就香豔得很,好似妙齡佳麗,粉黛輕施,它總是給你歡喜,粉嘟嘟的酥糖塊中,一點迤邐的紅,恰似眉心裡的一點。
沒有花香來助興,豆酥糖是本本分分的豆香。蘇青在一篇名為〈豆酥糖〉的散文中,就曾飽含深情地回憶她祖母的床上「食好」———當然主要吃的是豆酥糖:「她把豆酥糖末子撮起一些些,放進我嘴裡,叫我含著等它自己溶化了,然後再嚥下去。『咕』地一聲,我嚥下了,她於是又撮起一些些放進嘴裡來。這樣慢慢的、靜靜的,婆孫倆是在深夜裡吃著豆酥糖。」其實,並不是酥糖有多麼味美,床上被中,娓娓敘來,不能忘懷的,那是一顆純摯的童心,是一份醇厚的惦記。
來源:人間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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