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你參加了一個畫展，時間是九月中旬左右。

你說只要報你的名字，我就可以免費入場。

 

這個聯展是一群你的好友商借了一個場地，把大家的作品拿出來。

你說你畫了幾個油畫，一個水彩。

 

我回答我會去看。

 

後來你又說了一個確定的期間（我主動問你的），第一天和第三天你會在，若要人陪同，你很樂意。

我說：好，我一定去。

 

我偏偏挑了第二天。一大早就起床。

喝了一杯熱拿鐵，秋天的天氣讓人有點燥氣。

 

找了一件青綠色長曳地和一件白色麻紗上衣，背了習慣的包包，就拿了捷運卡（當然也事先規劃好路線），從家裡，公車站牌，捷運門口，一路祈導你不要在，不要在。

 

到了，門口放了一張很有設計感的海報，下面的署名也是你，當然，你是專家，你一定是首選出來的人來做這件事。

 

簽了名（我的英文名），說了你的名字，我拿了一份簡介，從第一張畫開始看起。

 

到了中間，有一張海邊房子的寫生，感覺像是濕漉漉的水泥地，天空還有點灰，有點藍。

我看了一下，這張果然是你畫的，你跟我說過你的旅行，曾在朋友家的水泥地前看了一場雨。

 

我出了神，仔仔細細地感受畫裡每一筆的筆觸，好像那晚你的手曾覆蓋在我的身體上一樣，這一撇很重，多出的油彩隨著筆刷，均勻地在紙上推開。地上好像積了一灘水，映出了倒影。

閉上了眼，我好像想起了那天晚上的事。

 

我往後退，想再從遠距離看。

不小心撞到了人。『對不起！』我急忙地縮回來。

 

你在我背後。『不是說明天才來？』

你今天一派自然，穿了紅白相間的Ｔ恤，白色長褲還是夾腳拖啊。

『今天有空就先來了，想看二遍。』說謊，我又說謊。

 

跟著你走出展場，天空的雲朵好多，但沒有下雨的感覺，風吹來，乾了我額頭上的汗。

『走！來去喝咖啡。』你手一揮，攬了我的肩。

『剛看到轉角有一間便利商店。』我指了指遠方不遠的綠色招牌。

『不，跟我走，我知道有一家好喝的。』

 

我多想從你身邊逃開。

想告訴你，我不想再多接近你，不想再聽你一句話。再多一點我就要死掉了。

我慢慢和你拉遠了距離，你卻不停地回頭，要我走快一點。

看我穿了長裙，你乾脆拉住我的手，我的手心都是汗。

你的手心好熱啊。

 

彎進巷子，你找到一家很簡單的咖啡館，門口有一張桌子，三張椅子。

你很熟門熟路地叫了老板，『老板娘！我來了，二杯，一樣的！』

一個戴著眼鏡穿著圍裙的女人探了探頭，『馬上來喔。我先給你煙灰缸。』

 

我看了手錶，下午二點，這時你應該在家才對。

你招呼我坐下，『坐啊。這家咖啡好，豆子讚，有得名的！』

我好想逃開，我好想消失不見喔。

 

咖啡來了。你不要奶油不要糖。

我先學著你一樣，先喝一大口，心跳更快了。

加了糖和奶油後，我點了一根煙。

 

本來不想遇見你的，你怎麼會知道我來呢？

我低眼瞄著你的眼睛裡，這個眼睛曾經在那一晚很仔細地看著我，那嘴脣，也曾經那麼猛型地親吻我的臉，我的頸，我的耳朵，我的胸。

 

我有點開始痛恨那手機裡的一堆情歌，好像每一首都是因為你而選，好像每一首都有適合你和我的情節。

喝完了咖啡，你又看看手錶，『走，來去走走。』

『去哪？』

『來我的畫室。』

 

不了。不要了。

我不敢再走前一步了。

 

你似乎有預感，付了咖啡錢，又拉著我的手，『天氣熱死了！來去畫室吹冷氣！』

 

到了畫室，還有一堆畫，散落的油彩，和那些畫筆。

我嫉妒他們，陪著你的時間比我多過太多太多。

 

你背對著我，拿著遙控器試著打開冷氣，『老了，就不管用了。』

我大腦不經思考，從後面抱住了你。你差點站不住。

你沒有說話，分出了一隻手，抱住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