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aving18:高級廉價勞工(抱怨文)
最近突然有了一個想法:「學校」看似一個具體的對象,但實質上只是一個「集合體」。
「學校」裏有教師、學生、職員,有教室、實驗室、圖書館,有社團、活動和校規。「每一個獨立的人事物」都不直接等同於「學校」,而「學校」也不一定非得需要「每一個獨立的人事物」。
換言之,人員來來去去、設備增新汰舊、活動年年變換,但「學校」依然存在。
那麼,誰能代表「學校」發言,誰能決定「學校」的走向?或者是「誰」的「權利」能夠真正得到「保障」?
在大學兼課至今已經快要十五年了,從博一新生時站在講台上的膽怯心虛,至今或許可以稱得上談笑風聲,但我還是一直在摸索著該如何與各校執事者互動。
在我的心中,一直潛藏著某種危機與焦慮:下個學年,是否還能繼續兼任?
也因此,各校所提出的要求,我都認真配合。有時甚至覺得自己像是為了博取執事者歡欣一般,為了在對方心中留下良好的印象,我簡直是「樂意」且「欣喜」地把被交待的事物,當成對方對我的看重與期待。
於是開會、出題、閱卷、審閱文學獎作品、編輯教材等等,或有酬、或無酬,就這麼陸陸續續「樂意地配合」著。直到這個星期在某校開了一場關於「教材同整」的會議後,我突然像被雷轟到一樣,醒了過來!
在演講中,這才得以了解為何近二年來,我任課的各所大學「國文課程」都紛紛要求「同整教學內容」。原來這是「教育部」的美意,也是某些憂心未來「國文」課程會在愈來愈技職化的大學生態中被「拿掉」的教授,所提出的「搶救國文計畫」。
演講者說明,她認為唯有「國文」被視為「共同科」,才能免於被「通識化」的結果。所謂「共同科」意即學校中每一位學生所接受的「國文課程」是統一的,最好能有「會考」衡量出學生的學習成效,才能受到各科系教授的認同;一旦被「通識化」,則很可能因為缺乏「共同教材」,無法具體得出學習成效,而被各系質疑學習的必要,最後走入被「取消」的命運。
演講者憂心忡忡的說:「向來,主導國文教學的都是『非中文系』的教授!他們認為大學生最需要的國文能力是:口語表達、報告書寫、企畫製作等『應用能力』,反而忽略了『文學鑑賞』與『生命關懷』的內容。」
主要因為前者容易「評量」、得見「成效」、具實用目的;後者難以「評估」、缺乏「效率」,短期間看不到具體的改變。
所以為了迎合這些「非中文系」的主事者,為了要得到「量化的數據」來顯示「教學的成效」,最好能舉行「會考」,以測量出學生學習的效果!
於是啊!政策一決定,各校主持「國文課程」的單位,為了「表現」給教育部看,在「課程綱要」上的的確確「快速」地「統一」了,但是「過程」卻烏煙瘴氣!
其中,某校主任表面上邀請所有國文老師開會,並充分讓老師們發言。原以為主任頗具誠意地匯聚各個老師的意見再修改課綱,沒想到當我們都發言完畢後,他卻道:「雖然各位老師的意見都很好,但為免紛爭、麻煩,我已經將未來的『課綱』全擬好了。請大家配合!」
一句「請大家配合」,我們這些兼任的國文老師們,各個啞口無言,幾乎沒有人敢發出質疑的聲音。為什麼?因為大家心知肚明:主任有決定我們去留的權力!
於是我有一名學妹堅持教學自主,「壯烈」地在下個學期自動請辭;我沒那個勇氣,只好窩囊的「配合」改革,砸下時間,埋頭備課。
雖說這番準備自己其實收穫良多,但卻明顯的感受到「學生學習欲望的低落」!以往我在帶領自己熟悉擅長的作品時,學生反應良好;而今教授共同教材時,學生對於這些作品實在興趣闕如。那麼究竟「誰」受惠了?
除此之外,讓我不再「樂意配合」各校事務的主要原因,則是因為這學期發生了另一件事。
這學期,我在某校教授二個班級的大一國文課程,其中一個教室是由他系支援,教室中雖然有「陽春電腦」和「投影機」,但第一週上課時,該系所「不願出借」!
我「親自」去該系所辦公室借用,但助教態度明確的說「不外借給他系」使用。對方不外借設備的原因是說:當初課務組只要求支援「教室」,沒有提到「設備」。所以教室雖有設備,卻無法使用!
我於是回中文系請助教協商,助教打電話去溝通,對方勉強答應,但千交待萬交待,一定要系主任親自打電話向對方主任接洽,好不容易這才可以使用。
不過,後來有一堂課我讓學生看影片,教室裏那台陽春電腦沒有DVD播放軟體,所以我從家裏背了自己的筆記型電腦,可是因為要使用喇叭,我向該系借「音源線」時,又踢到鐵板!
我質疑的是:國文是「全校學生」選修的課程,也就是說,班上的學生來自全校各系,我的班上甚至也有「該系」的學生。難道這些學生因為選到了「兼任老師」的課,所以他們活該倒楣要在比較差的教室環境中上課嗎?
各系支援共同課程時,其實都是把較差的教室讓出來,所以設備原本就不甚好,尤其是兼任老師所帶的班級,更不容易被分配到好教室。
不過我的情況還算好的!只有今年遇到這讓人氣惱的事!聽另一位兼任老師說,她去年是在「地下室」上課,不但連基本的麥克風設備都沒有,地上還會冒出污水;這學期雖然換到了有麥克風設備的教室,麥克風一接上去就發出「ㄎㄧ~」的尖銳聲。更無辜的是接連兩個學年,她的「教學意見調查」中,學生都把「設備差」的問題怪罪到「她」的頭上去了!
這個學期末,我接到助教的e-mail,告知下學期我這個班級要「換教室」了,原本高興了一下,以為可以擺脫那間討厭的教室,再仔細看才發現「該系」給了一間「只有麥克風設備」的教室!
我氣急敗壞的回信「要求」助教,一定要為我安排一間有「電腦講桌」的教室,助教雖有難色,但仍勉強答應。只不過尚未成定局,還不曉得究竟結果會如何?
以往,當我在家裏忙著處理那些「樂意配合」的事務時,老公總愛在旁叼唸,說我自找麻煩。那時我尚不覺得有什麼麻煩可言,並且自以為這是做好人際關係的必要條件:人家願意請你幫忙,是因為看重你的能力!
可是慢慢的我發現,即使做了這些事,主事者似乎並不因此對你另眼相看,不但沒有獲得什麼具體的回饋,這所學校也不會因此而重用你。就像接case一樣,一個case一、二仟,做完工領完錢,主事者達成學校交待的任務,而你呢?只不過是領廉價工錢的高級勞工。
開「同整教材」會議當天,演講者熱心積極地向在座的十位「兼任老師」說明國文課程必須「共同化」的好處,她說:「我們大家都在同一條船上,如果不好好改革,只貪圖一時便利,每個人教自己擅長的教材,那麼有一天,國文課一定會被排擠掉!」。
我心裏想:「我們真的在同一條船上嗎?」那麼翻船的時候,你們(專任老師)會拉我們(兼任老師)一把嗎?還是我們只是船上的「划槳者」,雖然沒有被奴役,但是你們一個口令,我們不是就得要一個動作嗎?
以後,我將採取消極配合的態度了,該是我的職責所在我一定遵守,而且盡力做到最好;至於那些額外的工作,留給需要被肯定的能者吧!
在前幾天的「統整教材」會議上,我按捺不住情緒地「激動發言」了,把其他學校在執行面上的粗糙手法抱怨了出來,希望該校能夠比較細膩的處理教材同整的過程。所以主事者當時非常委婉的說:「只是希望能陸續朝向『統一教材』的方向發展,下學期還不至於立即施行。」
我當天之所以「激動」的原因,並非在「教材統一」的這件事,而是會場中原本三位專任教師,後來只剩一位,其餘全都是兼任老師,我實在不知道這場會議的作用是什麼?我們有置喙的餘地嗎?
「兼任老師」能影響這件政策嗎?當該執事的專任教師在會場上說:「希望『有使命感』的老師,可以加入教材改革委員,每個月開一次會,共同討論教材的內容。」
這段話就此結束!後面沒有提到任何酬勞。是的!我想,所謂的「教材改革」委員,恐怕也只是每次開會時「給你一個便當」,慰勞一下而已。
不是我勢利、沒使命感,而是這麼做,有誰會真的感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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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又沉重又令人心疼!
忍不住一直也回想著自己現在在學校的各種狀況及感覺.........
加油喔!能讓你教到的學生,是幸福的。 :)
雖說抱怨,但教學的熱誠還是有的!
下學期究竟要讓學生討論些什麼作品,我還努力在設計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