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08-14 17:05:45領零

因為搬家而突然記起的流水帳(三)

從第三個家開始,我才有比較清晰的印象。第三個家在東海大學裡面的宿舍,約莫三十來坪的房子,前後都有院子,三個房間,但是只有一間廁所。我還很清楚地記得,那裡的地址是:台中市東海路15-10B,而我那段時期最要好的朋友,就住在15-10A,也就是我們家隔壁。

我爸爸在美國發現了自己有癌症之後,應了東海大學的聘,來做副校牧,二哥也回家來,大哥仍留在美國與爺爺奶奶同住。兩個哥哥什麼時候在台灣,什麼時候在美國,我一直搞不是很清楚,只記得爸爸帶著他們回來的時候,他們兩個剪著娃娃頭,穿著一模一樣的外套,我心裡覺得那是兩個陌生人,但是媽媽跟我說:「哥哥耶!」我就一個跑過去大叫「哥哥!」。一直到現在,我大哥還為「我妹妹認得我!」而深深感動著。

我要在這裡自曝一個內幕。

我小時候睡覺有一個壞習慣;我往往會在半夜起來,上個廁所,然後不管睡不睡得著,都跑到爸媽的房間去,用很可憐的語氣跟媽媽說:「馬麻,我睡不著。」然後我媽媽會說:「乖,深呼吸就睡著了。」然後我才要回房間睡覺。有一天,當我照例打開爸媽的房門時,看到爸爸趴在媽媽身上,沒有穿上衣,聽到我開門馬上翻身躺平,臉別到另外一邊去。我仍舊走到媽媽旁邊,跟媽媽說:「馬麻,我睡不著。」媽媽拉著被子露出肩膀,顯然也沒有穿上衣,然後神色有點緊張地跟我說:「乖,深呼吸就睡著了。」

我不知道我花了多久時間才瞭解爸媽那天晚上在做什麼,但是我直覺那一定是一件好事。我爸媽不曾在我們面前牽手、擁抱甚或親吻,但是那天晚上我看到的景象,讓我知道爸媽是相愛的,我是他們相愛的產物,而且也被愛著。

我在東大附幼唸完幼稚園大班,然後進東大附小念小學。東大附小據說是一所非常昂貴的私立小學,裡面的小朋友不是東海員工的子女,就是榮總醫生的小孩,少數有些有錢人的孩子也是我們的同學。因為我爸爸在東海工作,所以我的學費就便宜非常多,甚至到了跟公立學校差不多的地步,東大附小有很棒的音樂老師,設備齊全的自然教室,升旗典禮一點也不無聊,最嚴重的體罰叫做罰站。我在東大附小參加演講比賽得了名,媽媽也參加媽媽演講比賽跟媽媽歌唱比賽也得了名。

我每天放學回家,匆匆彈完琴(那時候還沒有什麼功課),就跑到我的鄰居家玩,她叫簡潔,爸爸是東海大學社工系的教授。簡潔跟我有玩不完的遊戲,今天玩芭比娃娃,明天把床單批在身上演古裝戲,一直這樣玩到吃飯時間,才會心不甘情不願地回家。

有時候我們在外面跑來跑去,東海充滿了樹與各式怪蟲,我們把鹽灑在水蛭身上,看著水蛭慢慢乾扁,還騎著腳踏車在上上下下坡度上衝刺,弄到滿身大汗才回家。我們幫東海裡面每一條路取奇怪的名字,比方說有一條路在盡頭時分岔成兩條小路,我們就叫它「ㄚㄚ路」,有一條路是非常陡的下坡再上坡,我們就叫它「黑旋谷」(現在已經被填平了)。

我在東海學會溜冰,東海有個小小的溜冰場,爸爸就牽著我的手拉著我一步一步地往前滑行。我記得那時我盯著爸爸穿著皮鞋的腳,小心翼翼地跨出每一步,現在想起來,也許爸爸也是這樣教我走路的,只是我不記得了。我連在家裡都穿著溜冰鞋滑來滑去,在摔得感覺骨盆要破碎的痛裡,我學會了溜冰。

住到東海以後,我的飲食折磨從糖心蛋變成魚乾油,我吃過透明的跟乳白色的兩種,透明的魚肝油非常噁心,早上一湯匙吃下去之後,魚的油腥味會在整個呼吸系統盤旋不去,如果不小心打了嗝或是咳個嗽,就可以完整地回味這個滋味。但是我已經不哭了,我會捏著鼻子在媽媽的好言下吞下魚肝油,然後想著我總有一天要把魚肝油整罐倒掉。

我在這裡從五歲住到九歲,九歲那年,爸爸過世,我搬了家,也轉了學。
領零 2009-01-07 16:46:06

天啊你是以理耶!
我們都變成大人了,真奇妙!

以理 2009-01-07 15:21:17

不小心逛到這...原來你是潘玲啊~~^^
好久不見啊...最近好嗎?

簡小潔 2006-12-16 13:55:26

問清楚再跟你說
不過我家是15-12B
明天我們全家要回台灣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