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拎著你始終沒享受的甜點 與半杯失去知覺的咖啡
在你書房的門邊 無端等待著
你拎了串車鑰匙 示意要送我回家
車一路往回行駛著 直至那一年情人節的夜晚
恰是午夜鐘敲十二點之前 車便停了下來
我看到了灰姑娘獨自一人 站在陣雨後 濕漉漉的路邊
像是正要赴深夜之約
卻又像是正要從疲憊的深處返家 等待著同路的人能順道載她一程
路過的王子 單憑著兩方同時寂寞的心跳而怔住 減速 好奇搖下了車窗
兩人 也沒問彼此的名
就一同往這城市的central square漫行 而共舞了

然而 灰姑娘穿著玻璃鞋 看似絢麗一身的華貴
總是沒能清楚將王子的吉普車坐得舒服貼切些
或者是說
在上車之前 灰姑娘就錯估了身份的平衡
其實
當絲帛的禮服成了片片灰燼
當玻璃鞋再次成了只在深夜才能躍動的音符
白天的她 也只是個灰姑娘 只是個灰姑娘
王子下了吉普車 卻是翩翩的王子 是翩翩的王子

你握著不怎麼靈光的方向盤
左行 右閃 好像對於我眼前的童話視為喃喃囈語
不曾經過 不願多說些什麼
不過 你總是相當自信地
一路穿梭在你從小長大的城市紋理 往回行
其實 你是要在行經童話之後的行進之間 向我宣讀著
這一條條平行的單行道 彼此間
其實有著不算短的距離 與不深不淺的關係
（即使同路 又是否同心）
你抬頭又說 上方那條最古老的捷運幹線 沿途所描繪的景物
有時候會讓你還想回去街角的百視達租片
有時候會順道繞去對街的早餐店 喝著比永和還出名的豆漿
你說 這些失落的從前 本身是無虞的
只是你太多愁了些
畢竟 上海的永和豆漿 也不過是晨間六時到九時的鄉愁而已
(過了九時呢?)

你握著不怎麼靈光的方向盤
就彷彿緊緊抓著 你兒時的回憶
緊緊牽繫著 我之於你的一絲薄弱的共同交集
每次送我回家 總會不自覺在街的一角停下
而那角落 才是一天正要開始的對白
在鐘敲十二響前一刻 才開始說話
你總嘆著 似乎有些晚了 也有些詭譎
好像 兩人在城市的漫行裡
大多時候 是各自背向著 朝另一方車窗 往外望著的
甚或是 兩人都愛吃的異國料理 原本該是面對面
大多時候 卻是以味蕾的觸覺代替交談的欣喜
漸次將用餐的時間填滿 好對這一晚作個交代

你的無言 宛如為保溫而特製的咖啡杯
想層層包覆你內心難以理解的熱度（或是煎熬）
這杯子可要夠厚 以免時間一久 來不及品味完的咖啡 味很快酸了 散了
甚至 變調走板的Tangle 失了味的咖啡 卻留下殘酷的咖啡因
讓你上癮 又讓你眩暈 讓你幾乎忘了從哪一筆劃開始寫我的名
其實 我一直忘了告訴你
有時候 你覺得我做得很甜的甜點
其實是我從未示人的溫柔 是嬌嗔之後對你百般的甜膩
儘管直到結束前夕 它逕自成了掩飾苦澀的糖衣
當然或許我有一點點預知未來的能力
早知道你為我泡的咖啡都是苦澀的
關於你曾許諾的 會在我這一世燦爛舞動著的天長地久
其實就是小女孩的枕邊故事而已
我總怕 在飲了你的咖啡之後 咖啡的後勁 可能會持續好幾個月
（因為在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 這樣的結局太過悲情）
所以 才用甜點的甜 來更加麻痺自己

我說 今晚是最後一次送我回家了吧
你望著我慌亂地在皮包找了好久 最後掏出了半截地圖與一張機票
其實 你說 你也偷偷準備了同樣的一份 只是出發日期前後不一
你另外那半截地圖 我左對 右對 好像也拼湊不起完整的一張
果然 後來 這些機票都各自延伸了航點..（笑）

在你往後的住處
也是我坐公車坐慣了的 也像是搭乘雲霄飛車一樣的高高低低
也有個觀光客專屬的Cable Car 有著同樣的港灣美景
照例習慣於清晨微涼的時分早起
到China town點杯永和豆漿 胡亂吞著燒餅點心
大街上迎面而來的東方面孔 同樣會伸出手請助
無聲抗議他在這個城市的公園與火車站 已無奈棲息了數十載
家 也無從回去
你我同時 面對此刻的低溫 焦慮 也正各自堅持著 沒有回應 無從鄉愁

我們是各據一方的沈默 在遠方各自搖著槳 有點怯懦 而卻又有一絲期待
期待小船隨著洋流 再次帶領我們會合回到從前的百慕達漩渦之中
你認真地說 你一邊划著 划著 總會在湖水寧靜之際 在倒影中再次看見自己
那時 一定不認識你自己了吧
因為 你在沒出發之前 其實是不願意見我的
這湖中的面容 一定是平日最不願面對的表情哪

或許因為航行目標太相像了 忘了我們船駛的方向原是相反的
在不久之後 隨著漩渦的高速離心力 船桅相撞 發出劇烈聲響
終究 還是沈了船
浸濕了的紅色的喜帖 默默躺在水面
（原來 你將喜帖帶上船了）
漸漸地 隨著預先規劃的航線 飄了過來
那書帖 沒有任何喜悅
此時 倒像是對過去曾經宣誓過的謊言 下戰帖
船沈了 我沒見著你
你在遠方呼喊著 你一直在我之前的世界裡駐足著
所以 這個城市 即使是如此之紅 也是為她而豔
諷刺的是 此時 沈船之際 盡是不小心染得血紅的湖面...

喔不 或許那還不夠諷刺 在沈船的最後一刻
我不假思索 再度在慌亂之中 浸濕的皮包裡
匆匆取出我的手機 試著回撥給你那未接來電
想問你 沈船之後 你究竟在哪裡
如此痴傻 忘了最重要的旅行支票 還不知漂流何處
前路儘管還長 未完的夢..
我想 這趟浩劫之後的餘生 是遙遙無歸期了


後記:
1.我城 你城
西雅圖與舊金山
這兩個同屬於港灣的城市
有著同樣高低起伏的路面 有著同樣的海鷗呼喚著人間
無論如何,兩篇文章仔細品讀相較,就可以知道
我只會坐車 不會開車
你城 比我城 瞭解這個城市次文明 多太多了.
2.你城是在沈船之際劃下句點,於我 卻是遙遙無期的不歸路..
3."紅", 是Caffe Ladro三篇文章的主題
紅色日記簿、紅色的牆面、紅色的喜帖、紅色血染的湖面..

你在讀的時候 請將畫面想成一片紅 可以殘酷 可以淒美
可以豔麗 就如我原始內心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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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ll Me
-by Dennis DeYoung

Rain began to fall softly
As she gazed around the room
Even now she wondered what went wrong
A letter in her hand trembled
As she placed it by the phone
All at once there were footsteps by the door
She didn't want a confrontation
To tear them apart
She wasn't sure of all the feelings
Racing through her heart

I looked into her eyes
Knowing something wasn't right
And suddenly the tears began to show
Babe, I know that it's wrong
But you know I'm really not that strong
How I wish I could tell you that I am
But before I even read this letter
I want you to stay,
But if I see your mind's made up
There's one thing I've got to say

You can call me
Baby if you ever change your mind
Believe me when I say to you
Anytime will be alright
You can call me
Only seven numbers on the phone
Maybe we can talk things over
You're never that far from home
No, no, no baby you're not alone

Another season
Another change
Two hearts are breaking
With no one to blame
I know the reasons
You want to go
But if you find that you still want me
There's one thing that you know

You can call me
Baby if you ever change your mind
Believe me when I say to you
Anytime will be alright
You can call me
Only seven numbers on the phone
Maybe we can talk things over
You're never that far from home
No, no, no baby you're not alo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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