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很多年前的信。


晴，我最近發生了好多事，在電話裡說，我怕會控制不住情緒。

星期一晚上，我們班去聽老師的獨唱會，大家都很高興、期待。他為了聽音樂會，穿了一件合身的黑色短大衣。

「幹嘛故意裝成熟？」我和朋友一起取笑他。想試著打破我們經過一週的尷尬期。天知道……的確是很好看。

等進場之後，我和女友們一邊說笑一邊坐下，他仍然沒出現。我往右手邊看了一下，發現他的死黨們接近這邊了。

不會那麼衰吧…我心底苦笑著。
「我們的位子在這邊…」他們坐下了。「還有一個位子…」我一邊解圍巾，一邊瞥了一眼身旁的空位。「啊，那個空位給J。」我的動作在半空中停頓了一下。

第一首歌是個悲傷的旋律，我覺得有點掙扎又難過。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和喜歡的人在一起，應該會感到幸福吧？我這樣想著，然後默默紅了眼眶。

可是我沒有…並沒有。我握緊了手。

但是後來他很自然地跟我聊天，感覺不錯，又變得像朋友一樣了。

再來是個很糟的事。

我同住在一起的舅舅上吊自殺了。他失蹤了四天，在星期二的時候被發現死在我們家的後山。

舅舅是個倔強、孤僻又專情的人。他離婚約3年，但是還是念念不忘前妻，他們應該是相愛的。但是舅媽和我母親不和，而舅和舅媽的個性也完全相反，後來他們常吵架，就分了。

舅媽好像在今年再婚了。

我一直覺得舅是個理智的人，思考性很強，所以他失蹤時，我只是非常不安。（但是我妹說，有些人就是太理智了，才會作傻事。）但是……沒想到，真的沒想到，我現在還是覺得這一切不是真的。

他是有多大的決心，才會在遺書上只交代遺體火化，而沒有留下其他隻字片語.......？

他是有多狠心，才會決定死在家附近？而在把繩子套上頸項，跳下去之前，沒有想到家人會有多傷心？！

為什麼？到底為什麼？！

這些問題，我無法克制不去想，卻想不透，怎麼也想不透！

還好，我們家的人都還算堅強，誰也沒有在誰的面前哭出來。我是撐到學校，星期三在同學面前才大哭的，痛哭過後好一點了。

諷刺的是……我們家的狗狗……帶牠來的人，一個離開我們家了，一個過世了，而牠仍然還在。

牠最愛黏我舅了，我們都戲稱牠是小跟屁蟲，我舅也很愛牠。

星期三，我媽帶牠到舅過世的現場去了，牠回家後變得好奇怪，好激動，我要碰牠，牠卻非常驚恐的樣子

其實上星期天的時候，牠突然有一個奇怪的動作。那晚很冷，牠卻離開牠的窩，跑到樓上我舅住的地方睡覺，直到天亮。

牠一定知道的，可是……我該怎麼跟一隻狗解釋，我舅永遠不會回來了呢？！我要怎麼跟牠說，那個牠時常守著的人，再也不會出現在門口、再也不會跟牠玩、再也不會親密地喊牠吃飯、再也不會幫牠洗澡、再也不會………

現在牠會偶爾跑到我舅的房間，或是守在大門前，像往常一般……

我舅常出去釣魚或旅行，直到現在，我仍有一種「他只是去旅行」的錯覺。

對不起，寫這種不愉快的東西讓妳看，可是我心中千頭萬緒，不寫出來，我憋著難受。


相信未來 食指

當蜘蛛網無情地查封了我的爐台，

當灰燼的餘煙嘆息著貧困的悲哀，

我依然固執地鋪平失望的灰燼，

用美麗的雪花寫下：相信未來。



當我的紫葡萄化為深秋的露水，

當我的鮮花依偎在別人的情懷，

我依然固執地用凝露的枯藤，

在淒涼的大地上寫下：相信未來。



我要用手指那湧向天邊的排浪，

我要用手掌那托住太陽的大海，

搖曳著曙光那隻溫暖漂亮的筆杆，

用孩子的筆體寫下：相信未來。


我之所以堅定地相信未來，

是我相信未來人們的眼睛－

她有撥開歷史風塵的睫毛，

她有看透歲月篇章的瞳孔。



不管人們對於我們腐爛的皮肉，

那些迷途的惆悵，失敗的苦痛，

是寄予感動的熱淚，深切的同情，

還是給以輕蔑的微笑，辛辣的嘲諷。



我堅信人們對於我們的脊骨，

那無數次的探索、迷途、失敗和成功，

一定會給予熱情客觀、公正的評定，

是的，我焦急地等待著他們的評定。



朋友，堅定地相信未來吧，

相信不屈不撓的努力，

相信戰勝死亡的年輕，

相信未來，熱愛生命。


星期三詩選及習作結束，跟我傳完紙條的阿璿，在下課的那一瞬間，回過身緊緊抱住我。我就徹底崩潰了。跟同學接著去上大陸當代文學導讀，剛剛好上的就是這首詩，在老師朗讀的時候，我低著頭，不斷地、不斷地，再度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