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10-09 20:42:26曹墉=倫爺

〈信仰與宗教研究有無衝突﹖〉 (特別為小昕昕而寫的)

記得《中國語文趣話》載有這麼一個笑話:(內容經過筆者修飾)

教士甲煙癮極大,某次禮拜後煙癮突發,忍不住問上司:「我祈禱時可以抽煙嗎﹖」上司責罵之。
俄而,教士乙也起煙癮,汲取了同伴教訓,因問之曰:「我吸煙時可以祈禱嗎﹖」上司莞爾而應允。

有沒有想過,為什麼故事中的「上司」會「莞爾而應允」呢﹖理由很可能是:「祈禱時抽煙」予人「褻瀆神明」的意味;而「吸煙時祈禱」卻給人一種「時時不忘上帝」的感覺。誠然,故事想帶出的本是「語境之重要性」,而我想說的是「宗教行為是直指本心的」。

佛教主張不吃葷,因為佛有不願殺生的慈悲胸懷。可是大名鼎鼎的濟公也說過這麼一句話:「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心中有佛,則「酒肉穿腸過」並無大礙;如果只是行為上遵循外在規範,縱然每天唸經拜佛,心中若沒有佛,也於事無補。同理,孔子說「祭如在,祭神如神在」,引申於今日之基督教的話,則教徒們每日唸主禱文、謝飯禱文之時,如只是機械式地背誦,非出自真心讚誦的話,就不如不背好了(這不是我說的,是某些教徒的主張,個人極贊同)。(註:濟公還有後句「世人若學我,如同進魔道」,並非主張「不必戒葷」。只欲說明「心」比「行為」重要而已。)

同樣道理,宗教研究與信仰到底有無衝突﹖或者,在部份外在儀式上有,但於我而言,實際衝擊信仰的程度不大。研究其他宗教,少不免要進道觀、去佛廟。顧得「入廟拜神」的禮貌,就顧不了「不能拜別的神」,這其中難免產生矛盾。然則,有信仰的人就不應研究別的宗教﹖顯然並不。這裡只舉兩個典型例子,希望能幫助你脫離出迷思。

一、許地山教授。

許地山教授(1893-1941),著名的史家、小說家、詩人,1922年在燕大神學院畢業,1924年進牛津大學研究東方宗教,主要是研究佛教和道教,並曾學習梵文。1935年得到胡適推薦出任香港大學中國文史學系講座教授之職(所以他可說是「我的老師的老師的老師」)。他專研宗教史,尤其中國道教史,著有《道教史》一書,被奉為經典。

需要注意的是,許地山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基督徒。他曾與劉廷芳和蔣翼振等倡辦《紫晶》雜誌,發表許多由中國信徒寫作的詩歌、禱文,並探討適合國人崇拜儀式,其中有若干突破和成就(註1)。也曾於1936年出版的《普天頌讚》中寫了「神佑中華歌」(後來改名為「神佑我土歌」),同時是中華基督教會香港合一堂的會友。(註2)

許地山教授精研佛、道教史,自然少不免要進入不同的佛廟和道觀。他甚至研究被普遍視為迷信的民間扶乩。作為一個基督徒,他表現得非常稱職;身為一個學者,他也有很高的學術成就。沒有人會質疑他的基督徒身份,他有沒有拜別的神﹖這問題顯得多餘,因為他是五四時期「華人基督徒知識份子」的表表者,有份帶領「基督教本色化」,在傳教史上功不可沒。

註1:可參考梁家麟:《福臨中華—中國近代教會史十講》(台北:天道出版社,1988年),頁165。 或按以下網址:http://www.cclw.net/gospel/explore/fulingzhonghua/

註2:可參考黃永熙:〈燕京大學與普天頌讚 (八)〉,載於基督教文藝出版社的網頁,網址:http://www.hkcclcltd.org/genericstyles/theme_content.asp@id=7437&paperid=0075&column=a.htm

二、利馬竇 (Mattheo Ricci, 1552-1610)

這個人的生平事跡也不用我多說了,如此著名的明末清初傳教士,小學常識課本上也有提到。當日利馬竇來華,不但要精通天主教,為了傳教,他甚至讀遍儒家經典,精研儒學,也研究佛、道,「進道觀、入佛廟」的次數不可估計。正因為他不惜花費大量心力去研究別的宗教,他才能「知己知彼」,宣傳天主教而令中國人接受。可以肯定的是,在這個例子上,利馬竇的成功建基於他對其他宗教的了解。(當然,我敢說他了解得並不全面,有時甚至刻意扭曲別的宗教)

宗教研究不但未令他「拜別的神」,反而有助他「榮神益人」。 由此看來,一切都只視乎你的決心而已。宗教研究照舊,大可「耶穌心中留」。請以利馬竇和許地山為鑒。

圖片說明:許地山教授(1893-19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