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民女孩的心路歷程(轉自 慈濟月刊)2013. 7
【應屆畢業】連欣慈:我準備好了! | |||||
◎撰文‧鄭雅嬬 攝影‧顏霖沼 | |||||
雙方都在掙扎和努力,她感動地一直流淚—— 當年母親生下四個孩子時, 也是如此痛苦又期待吧。 她始終背負著家人的期望和重量, 嚴以律己,卻也傷痕累累; 邁入護理臨床工作,她將再次迎向生老病死的挑戰, 這次她說:我準備好了! 二十歲的連欣慈今年六月以優異的在校成績,從慈濟技術學院五專部護理科畢業,進入花蓮慈濟醫院服務。 她的家鄉在花蓮縣卓溪鄉卓樂部落,雙親都是布農族;一百五十公分的個子,體格健康、皮膚黝黑、眼睛炯炯有神,搭配俐落的短髮,望上去很像男孩子。酷酷的形象,讓人無法即刻將她跟白衣天使畫上等號。 「我會讀護理,是想完成父親的遺願。專一還沒入學時,爸爸便過世了,這些年我從怨恨他,到思念他……想起他的微笑,都是我繼續努力的動力。」 在護理科五年期間,連欣慈從對護理完全沒有興趣到後來開始喜歡護理;從脾氣暴躁、冷漠,到現在爽朗、大方,她的轉變和進步好明顯。 家人,就是影響她最深遠的力量。 長女承擔保護媽媽責任 童年,連欣慈常和親友在山裏玩耍,日子過得像土壤、大樹一樣有生氣。「部落的孩子,是山上的孩子,也是髒髒的孩子。」她幽默地為原鄉的孩子下一個註解,語氣帶著些許自豪。 然而,當離開山水之間,介入了大人的世界,連欣慈歡樂的時光就變了調。 「我的爸爸是酒鬼,除了生病時是清醒的,其餘日子都是酒醉,酒後就打人,也沒有工作。」連家風平浪靜的日子屈指可數,不分白日黑夜,媽媽幾乎是爸爸不如意時的出氣筒;究其原因,幾乎都與金錢有關。還在讀小學的連欣慈力氣小,明知阻止爸爸只有挨打的分,仍像飛蛾撲火似地一次次衝擊。 有一次,連欣慈被酒醉的爸爸緊緊地掐住脖子,「那時候我哭了,不是脖子被掐到無法呼吸而哭,而是覺得『爸爸』這兩個字徹底的讓人心碎、心痛。」負傷求診,她也不敢說出實情,只能扯謊吞忍。 幾年下來,家人受到爸爸不定時的暴力脅迫已成常態。後來大弟開始學壞、二弟正值叛逆期、小妹還年幼無知,連欣慈身為長女,是唯一早熟世故,主動分攤媽媽重擔的孩子。「我從國小開始就很愛存錢,零用錢、獎學金都會存起來;學費、畢業旅行的費用,我都自己出。」 或許是家庭氣氛長期影響了連欣慈的情緒,她在學校脾氣很悍,時常與同學起爭執甚至打架。「遇到同學挑釁,我很難克制脾氣,每次都會拍桌跟對方互罵。」 只是不管在學校鬧得多麼轟轟烈烈,她絕對不敢讓媽媽知道,「媽媽擔心弟弟妹妹,已經夠心力交瘁。」 恨酒精帶走爸爸 連欣慈國三那年,爸爸因為肝硬化合併腹水和急性胰臟炎緊急送醫,病情時好時壞,短時間內進出醫院數次。 連欣慈不甚情願地在醫院照顧爸爸,卻意外看到一個令她每每回想都很動容的畫面,「臥病在床的爸爸竟然在跟媽媽撒嬌!」她紅了眼眶,喉頭有些哽咽。原來,生病的爸爸不再是酒醉的爸爸,是那麼和藹可親。 爸爸還沒大病前,得知女兒考上護理科獎助生,內心難掩喜悅與驕傲。「在醫院的時候,爸爸跟我約定,未來要當我練習打針的白老鼠。」那段期間爸爸主動示好,與她談天說笑,甚至語重心長地告訴她要好好照顧媽媽。 一星期後,在一個颳風下雨的颱風日,爸爸的病情急轉直下,來不及實現與女兒的諾言就離世了。連欣慈是家中唯一見到爸爸最後一面、陪伴他走完人生最後一段路的家人。 她的內心千頭萬緒,最終隱忍不住地大哭了一場。「爸爸離開以後,我常想自己過去在恨什麼?我想,我恨的是酒精吧。」 實習生涯破繭而出 九月,尚未走出父逝的悲傷,十六歲的連欣慈,隻身離家到花蓮市區的慈濟技術學院報到。原本讀護理是要讓爸爸開心,如今他離開了,「我不知道自己讀護理的意義在哪裏?」她一方面牽掛遠在家鄉媽媽的心情,一方面試圖振作適應新生活。 「專一有一次,欣慈打電話回來哭著說不想念了。」媽媽說,欣慈離家後經常打電話回來,一直表現得很堅強;但那次聽到她的哭聲,就知道她內心鬱積了不少壓力。媽媽和外婆鼓勵她:「考上好學校,大家都很為你開心,你要繼續讀書,未來才能給家人更好的生活。」 連欣慈把思念和徬徨都往肚裏吞,但低潮的心情找不到出口,她在教室和宿舍總是臭臉少話。「我那時候脾氣差、很自閉,總是獨來獨往,遇到分組報告就沈默。」 多年後,她和三五好友聊起對彼此的第一印象,大家都異口同聲說她「愛甩門」,那時候全世界都好像欠她。 「我會改變,是因為參加原服社。」原住民青年服務社的學姊們都很熱情開朗,她受到感染,不僅多了笑容,也交到許多朋友。現在她只要心情不好,透過運動、散步或是洗個澡,就可以恢復。她說:「總不能一直都讓別人配合我,我也要學著進步!」 連欣慈上課總是用心聽課,提前到圖書館準備考試,因此成績一直很好,經常考取前五名,領取金額不小的獎學金。 「我跟媽媽說,讀書也能賺錢耶!」她將零用金和獎學金幾乎全數交給媽媽,幫助家裏的經濟。「不過這些錢其實都不夠,我就利用寒暑假回家鋤草插秧,或在校內工讀賺錢。」 儘管如此,升上專二、專三,連欣慈想休學的念頭始終在腦海盤旋不去,「我還是找不到對護理的熱情。」 連欣慈的阿姨畢業於慈濟技術學院護理科「原住民專班」,以過來人的身分告訴她:「護理是循序漸進的專業,現在都在打基礎,慢慢地就會發現興趣。」 到了專四、專五,連欣慈果然從護理實作中找到熱情和興趣;她笑說:「實習到後來都不想回學校了,覺得從病患身上學到很多。」 在產科實習,讓她印象很深,「產房的媽媽們,要將寶寶生出來的剎那,雙方都在掙扎和努力。我看了感動地一直流眼淚。」她揣想媽媽生四個孩子的時候,應該也是懷著這種既痛苦又期待的複雜心情。 帶產科實習的彭之吟老師說,連欣慈與產婦們互動都很輕鬆活潑,「一般我們跟媽媽做衛教都是口頭說明,欣慈會加上動作示範,帶領她們做產後運動。」 連欣慈是實習組別中的小組長,除了照顧產婦們的需求,也很關心實習團隊的狀況。彭老師說:「她很負責,每次上課會將自己準備好。心思細膩,觀察到同學有狀況,會適時給予協助。」 雖然實習期間學到很多,但忙碌的節奏讓連欣慈的壓力其實不小。「後來就沒胃口,又捨不得花錢,就去學校附近早餐店拿免費的土司邊,整整吃了四個星期。」 連欣慈說出實習過程的感想:「護生怕病患痛,學姊怕時間不夠用。」她期許自己可以在兩者之間取得平衡,做得更好。面對昏迷的病患除了動作俐落,也要在乎他們的感受,「所以無論對方能不能回應、聽不聽得到,我都會一邊護理一邊跟他們對話。」 二弟跟進變學弟 二弟連欣恩,去年也考上護理科獎助生,即將升上專二。他說:「跟著姊姊的腳步走,感覺很穩,而且畢業後就有工作。」只是連欣慈聽到二弟錄取的消息,卻不感到開心,甚至罵了他。「護理很辛苦壓力也大,我怕他沒有興趣,會讀不下去!」 國中時期,連欣恩常在寒暑假去工地打工,除了賺錢也學習一技之長。當時他蓄著金色長髮,個性很皮,也不曉得未來的方向;後來看到有男生在念護理,也興起了想讀的念頭。 五專入學以後,他豪氣地剪掉長髮,「沒什麼好眷戀的,我要專心念書!」連欣慈看在眼裏,覺得二弟開始懂事了,讚許地說:「他到現在都沒說過不想讀,比我當年還厲害。」 連欣慈的三舅舅是神父,一路看著連家的孩子長大,很了解他們的個性,也帶領他們從天主教的信仰中得到力量。看到連欣慈、連欣恩走上護理的路,他感到欣慰,也時常提醒:「護理是為了服務,不為了財富。」 幾個月前,全臺六家慈濟醫院到學校招募獎助生人才,連欣慈經過思索決定選擇花蓮慈濟醫院,「我想在醫學中心磨練自己,而且,待在花蓮還可以就近照顧家裏。」 今年母親節也是護師節,連欣慈為了準備護理師證照考試沒有回家;喜歡畫畫的她,親手做了一張立體的卡片,寫滿對媽媽的感謝,「媽媽是我的知己,也是我最愛的人。她的笑容讓我覺得一切的努力都有意義。」 女兒的愛,媽媽點滴存放在心裏,偶爾會「爆發」展現熱情,「我在欣慈加冠典禮的時候,抱著一個快要比她高、很可愛的玩偶熊送她,把她嚇了一跳。」 成長的過程,即使有些失落和沮喪,連欣慈說有家人和朋友陪伴,她不放棄也不畏懼,「進到醫院一定會遇到更多的未知和挑戰,我已經準備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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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感動於校方對孩子們用心的引領,那是生命的腳步。上軌道了,往後的日子會平坦許多。我認識一個原民女孩,也是從軍的姑丈在她父親因口腔癌過世,母親無一技之長,生活快斷炊情況下,力薦國中畢業的女孩當職業軍人,報效國家,也穩定家庭經濟。花樣年華孩子剛畢業,也夢想著穿漂亮洋裝,一頭栽入軍旅,半年調教下來,英姿煥發,脫胎換骨啦。對的 好的引領 很重要。學校的功能完全發揮,效應是減少社會問題,穩定家庭經濟。莫要小看一個轉彎,人生的分水嶺至此大不同呢。讀這類文章最觸動我心,因為學校教育型塑一個人人格,影響至深且鉅,絕不能小看它。 也曾接受慈濟送過來幾個孩子,一路教導 ,師姑們給我的協助,上人親自來訪 殷殷勉勵,我也如實上了一課。學校成了我學習的另一個道場,至今仍感念 ..........2013/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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