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02-16 18:19:22品瑜
相信父母的有限與無限
過年倒數計時,小弟卻為了婚宴禮金分配的問題,與父親起了衝突。
所有的癥結其實都是舊傷,至於新近的衝突不過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小弟激烈憤恨地提到父親是如何地苛薄寡恩,四十多年來對家人以各種暴力相向,還包括讓幼年的我們最恐懼的經濟制裁。
總是在小學開學前,那張蓋有一圈紅色官防的註冊通知單,讓我們心神不寧,就怕父親那幾天又是心情不佳,或是藉題發揮地不給我們錢。
我們簽了借據,也跪地磕了無數次的頭,總算得到的註冊費,算是穩當了一 學期的不安。
「你寧願把錢拿去玩女人,或者股票輸光光,就是不願意幫我們付學費!」弟弟忿忿地說著。
就在客廳裡,我們這一家人,再加上德國先生與日本弟媳婦,我忙著翻譯給這兩位不知情的家人聽,還得趕緊安撫弟弟,以及怒火中燒的父親。
我告訴弟媳婦,弟弟所言都是真的,但是,往是已矣,即便今日再去追究,又於事何補?
親子間的傷,已經割裂了。
父親的資產,也在股票市場裡全數歸零。
只是,接下來的日子,我們該如何過呢?
我將弟弟拉到樓上去,讓衝突的雙方避免言語的挑釁,以及可能一發不可收拾的肢體衝突。
「事實上,我們可以嘗試的一種相信,就是父母已經在有限的覺知與環境下,作出最大的努力了。」我悠悠地說著。
記得幾年前我翻譯露薏絲.賀的作品時,最震撼我的就是這一句話。
童年承受父母無數身心傷害的她,最後在中年選擇了這一份相信,而這份相信正是她救贖的開始。
這幾年,我只是在許多痛苦翻看過往的時候,輕輕地告訴自己,漸漸地,這一句低聲細語就便成了一份相信。
怨恨父母是很容易的,但是,我們可否更寬容與明晰地站在他們的立場,悲心地看這一切無明的限制,正是存在最大的桎梏,而我們也能學會以同理心去理解這一份困頓,不僅僅是父母的,也是眾生的痛苦。
但是,在他們當出的有限覺知裡,已經作出了最大的努力。
因為這份相信,我們就學會不再怨懟,卻將更多的祝福放在無限的祝福,祝福所有有情眾生都能智慧無礙。
相信父母的有限,於是,我們的恨就會消弭,並將之視為眾生無明的緣由;相信父母無限的智慧可能,也等於給自己一份祝福,在穿越所有親密關係的傷害之後,還能在大悲裡,得到止息。
最終,或許我們都能在親情一場裡明瞭,紅塵世間演出這一場痛苦的倫理劇,為的竟是看見自己的惡,也成就彼此的善。
我們或許相約來到人間,這份親情的愛恨情仇修完,轉眼我們只是虛空裡的微笑相應,無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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