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又是另一個想念的季節。

　　上海這幾天有了秋涼，金風爍爍，就連陽光都有那麼點澄透，就像糖漿拔絲的晶瑩，逆著光映在眼裡是爽朗精神的。你恐怕又要笑我的貪甜了，連陽光的顏色都能讓我連結到味覺的固著來。

　　我在靜安公園的池塘旁吹著風，風有些涼，吹得人遠遠的，連心也是。

　　光明靜好，想念起了你。

　　想你，真好。

　　好，是因為你帶給我的真。真好。

　　記得那年秋天我剛從加拿大回來，貨櫃還在太平洋上漂流，台北已經迫不及待地吹起了秋風，還是你心眼細實，在某次友人聚會就這麼不經意地遞給我一袋外套，三件大地色系的中性外套，都是你小一號的衣服。

　　「天冷了！你就加件衣服吧，別著涼了。」你淡淡地說著。

　　我笑鬧著你，說我怎麼能穿起男生的外套呢？

　　「特別在櫥櫃裡挑的，有些是洗得縮水了，你穿起來應該還好，而且樣式也沒那麼男性化，你就應應急吧！」你認真地說著，那表情是讓人心疼的。

　　換我，認生了起來。

　　千山萬水，逃了世界那麼一圈回來，以為自己可以忘掉你的。

　　眾人喧嘩聲裡，將我的錯愕掩蓋得很好，我匆忙地向你說了聲謝，轉身過去還是流下眼淚來，藉故去了洗手間，緩和情緒。

　　少，你一直都是很夠朋友的人。

　　即便我們之間的若有似無，或者我時不時暗地使勁的感情勒索，你向來都是泰然自若的，總是把我當成朋友。縱使在朋友間你一直是那種被慣壞的ㄠ兒，但總還是不落痕跡地照顧著我。

　　還是朋友。　　

　　那年來得太早的秋，你給的外套是適時的溫柔。

　　夜深曲終人散，大家各自抓起自己的外套準備回家，你自紙袋裡拿出一件駝色的開襟毛衣，要我套上。

　　街道上的風，冰冷著，卻反差著我膚觸的暖。

　　看見你遠去的背影，我不自主地撫摸著已套在我身上的那件毛衣。孤獨嗎？你走了，至少我還有暖。
　　
　　那件駝色毛衣，我天天搭掛著，有種被你擁抱著的幸福，也是我自尋替代的想像。那年奔忙在各個記者會間，不管換上哪件時尚套裝，你的外套總是必備的，而我的雙臂也總在不經意裡，交叉上下摩梭著，感受纖維裡的你的體溫，聞著密織裡的你的氣味。

　　有同事笑我，怎麼每天都穿同一件外套呢？

　　我淨微笑著。

　　有次一位男同事還穿了同一件的毛衣，好奇地問我怎麼偏好穿男生外套呢？

　　我啞然。因為這是說不出的秘密。

　　那件毛衣我一直到來春才還給你，見面時總是推托說忘了，而你也總是笑著說要我留下吧，反正你也穿不下了。

　　我能留嗎？

　　還給你時，我怕又要掉淚了，忍了好久，偏頭不去看你。

　　少，我在初秋午後的靜安公園裡，在一片平和寧祥裡，想起了這段事，指尖癢癢的，不自主地撫摸了自己微微冰涼的臂膀。

　　你給的暖，是偎在我心裡的。

　　我還是流淚了。

　　風好，淚很快地就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