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9-30 07:53:14品瑜

有限時空的動



  少,上海的秋天已經在風中滲著涼意,你那邊呢?

  那天,我在上海植物園裡拍照,秋風爍爍,幾株芒草放肆地搖曳著。

  風太大了,實在不適合微焦拍攝,尤其是莖梗、花瓣纖弱的植物,例如:波斯菊,總是在我屏氣凝神地按下快門之際,就頑皮地出鏡了。

  想要細微捕捉芒花每一抽撚開的細緻,終究也是不可得的,即便將速度調到光線容許下的最快速,也仍是徒呼負負。

  然而,這一切的種種不利因素,與攝影主角一再出鏡的結果,反而都是如實的種種,因緣和合,實在無須懊惱。

  一切的巧合與錯過,都本然如是。

  去年陽明山秋末的芒草,也曾是我來不及捕捉的遺憾,而今在上海的初秋風動裡,依然彌補不了錯過。

  生命,總是這樣的。即便錯了,也就過了,時景如此,生命轉瞬也是,而我們從未約定過的,亦然。

  我索性放下了照相機,只是看著,就僅僅是看著。

  天色澄藍,雲朵很遠。而芒草風中狂擺。

  到底,是誰在動呢?

  想起那則禪宗公案,是風動?巾幡在動?或者,是心動了?

  莞爾,迴識向裡。

  一切的一切落在眼裡,作用的都是自己的意識,乃至牽扯末那識與阿賴耶識。

  少,秋風起,芒草搖曳,而我心動念起了你。

  環環相扣的連鎖,反應都在自己的內心裡。

  微笑著,淡然一切的波瀾。

  再次拿起照相機,我不再企圖捕捉芒花的纖柔細緻,或者強要看清每一段微焦之美,反而讓這緣起的種種,示現本然。

  從鏡頭的視窗裡,我看到近距離的芒花,在一定的曝光時間裡,因為搖動而模糊了的身影,然而在遠景的天高雲遠,卻仍舊是靜定地微笑,或者慈悲地收攝著我情緒的轉折。

  忽悠間,心拈花微笑著。

  少,生命終究慈悲,在每一個起心動念裡,總是伏藏著最廣嚴的祝福,等待一段慧心的虛空摭取。

  時空,原是不連續的破碎著。

  近景的芒花風動錯位,卻撼動不了遠景雲天的氣定神閒。

  我用有限的視界與心眼,看見的只是芒花錯影的不如我所願,然而芒花的動態,不過是反差著雲天的相對遲速,所以才會有晃動的亂影。

  事實上,雲天也是動態的,只是用著更緩慢的速度。至於感官不可覺察的地動,甚至是宇宙崩裂,也是無間地進行著。

  只是,我太困惑於眼見為實,模糊了真正的看見。

  我笑了。

  少,我們眼裡的人世離合,就像鏡頭裡的芒花,錯亂了我們的心,也淚水模糊了眼,太多都是近視的恐慌。

  若再將時空拉遠,離合都不出其中地循環遞迴著。繼而,我們將更曠遠的宇宙涵攝,這一切時空的變異,原是萬變不離其中的平衡。

  少,我是這麼想的。

  我們的確是錯了、過了、別了、離了,但天地悠悠,時空之外原是將一切的悲歡離合包含在內的。

  以有限的時空,苦苦追索的終歸是失落的幻象。

  如果,穿越時空界限,是無離無合,也無悲無樂的。

  佛陀曾開示:「無智亦無得,以無所得故」

  得失若能穿越時空的界線,也就無得無失的全有了。

  少,即便鏡頭裡的乾坤,都能引人了知玄妙。物理狀態的離別,永遠都只是有限時空裡的變異,若心只是困在其中,終將以有限直持有限的不可得,不如看穿時空的無自性,在永恆裡止息。

  少,離,非離,非非離。

  我的確是在這樣的了知過程裡,止息了有限的苦。

  曠遠裡的相信,我們都非非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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