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9-21 00:26:24品瑜

如夢,三帖(帖三)同城的呼吸



  夢裡,呼吸間的鼻息風動,以及那絲絲氣味的脈流,竟然如此的鮮活。

  少,你相信嗎?夢裡的嗅覺是存在的,而鼻腔裡的纖毛可沒睡著。

  那一夜的夢,竟將你搬遷到了上海,我們一如既往地因著某種間接的默契,或者迴避,依然是從未見面,我只是聽有人無意說起了你的行蹤,似乎派駐上海進行另一齣記錄片的拍攝。

  你的存在,是毋須眼睛去看的,因為我在鼻尖的風動裡,嗅出了你的氣味,那一點點雄性的腥野,是混和著木果香氣的濃郁。

  嗅覺,能帶來一點幸福感嗎?就像聞著芳香的花朵,或者嗅出食物的可口氣味,總惹得人顯露出孩子般愛美、貪吃的本性,就盡使出本能的掠奪,而後滿足著。

  可是,嗅覺有時是悲傷的,或者一份難以釋懷的憂鬱,彷彿那氣味經久不散,像一縷幽魂的寂寞,卻癡纏著。

  夢裡的屬於你的氣味,讓我連結到腦中某塊凝血過久的鬱結,成塊,阻斷了許多訊息的傳導。

  困頓在十多年前的台北秋末午後,我一個人站在三民路上的起風,嘴唇乾澀地疼痛著,而心也風乾著。

  那空氣裡有你的氣味,濃得像是你在我眼前。

  即便那時的你,不知流連在哪家的咖啡香氣裡,或者,眼光迷離在哪一記燃燒的背影,但是那風裡真的有你原始濃烈的氣味,混和著你慣用的古龍水,是那一晚夜深我坐在你車上的沉默,我的沉默是因為自己的嗅覺失落了辨識自己的氣味。

  暈眩著,卻無力想逃。

  只是,那一年台北金秋風起的你的氣味裡,我是流淚地傷悲著。

  因為我們都在同一座城市,卻因著彼此的為難與難為,讓我能只在空氣裡,懷念起你,以及轉身離去。

  夢裡,也是傷悲,只因那氣味的記憶,從此鬱結在那一塊傷悲的記憶區。

  少,夢裡的嗅覺觸動了我的傷悲,那是一份同城呼吸的孤寂,寂寞成為虛空的介質,點點都是痛苦的傳遞。

  怎麼連呼吸都是一種艱難呢?

  夢裡的我,無力地不解著。

  但,我卻又是慣性地無力著。

  只是,夢裡醒來,我才發現鼻間有些酸楚,彷彿被倒灌了鹹鹹的液體,或許是淚,又或者是心酸的逆流。

  醒來剎那,我的神識真的以為你來到了上海,卻漸次地回神後細思,根本就沒那回事,這幾年你也厭倦了派駐另一座城市的陌生,安於台北種種的好與不好了。

  你常說,自己是沒什麼企圖心的,吃飽睡好,大概日子也就過了。

  我會意地笑著,覺得行至中年的你,還是有孩子般的不知貪心,就著眼下能過的光明靜好,也就一日日地淘笑去了。

  是啊~你是不願再長駐任何陌生城市了。

  於此推論,我啞然失笑,覺得自己被夢境給騙了,或者,我是被鼻尖的自以為是給矇了。

  我以為你來了,堅信著自己能在同城裡聞到你的氣味,於是理所當然地傷悲著,後來,卻才發現根本沒這回事。

  眼見,不一定為憑;就連聞到,都不一定能當真。

  一切的一切,彷彿是腦袋某個區塊的惡作劇,讓人狐疑著,也失去信心地質疑、挑戰起自己的感官,以及觸發的意識連結。

  若,這一切的眼識、耳識、鼻識、舌識、身識、意識都不可依恃的話,那我又該相信什麼呢?

  又或者,承認一切都是不可相信與依侍的,於是,另一種完全失落的可能,就此開闊了。

  少,我被自己的夢戲弄了,竟開始懷疑起所有的理所當然與自以為是了,那些都是關於你的種種牽扯。

  又或者,我們從來未曾相識,而我只是鬼打牆地迷糊罷了。

  少,這的確是一項全新的念頭,也許我們真的沒見過彼此,累劫數世都從未交手,而先前的種種自以為是與理所當然,不過是夢幻泡影般的化現,捉不住,卻能自愚愚人。

  我竟如此想著,但是這樣的創想,或許讓我自己鬆了一口氣的笑了起來。

  自無始以來,我們就是陌生人。

  少,我若嘗試這樣想,也是新鮮的可能,何不呢?這夢不就是在戲弄我之後,還有一點提點的慈悲嗎?

  你說呢?

  但,我還繼續呼吸著,聞嗅著,可一點也不能等待嚐新地這樣想著,我們或許真的從未見過面,也無從交手。

  既然如此,哪來種種的磨人的識種呢?

  我笑了,只是這笑慢慢顯得天真了起來。

  少,一點點幽默,是好的,讓我的腦袋有些放鬆的懶,那像是笑彎的腰,可柔軟著。

  你,也笑嗎?

  我的確越笑越天真,真好。